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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呢！”常晴见常晞没有嗔怪她的意思，更是打开了话匣子，叽叽呱呱说道：“前儿我看见院子角落的大水缸里镇着些果子，就拿出来吃了一个，谁知偏又叫她看见了。她就百般的不乐意，说了好几遍要请大夫来让我瞧，还一个劲儿说要去告诉太太······”常晴不住口地抱怨着。
“哦？你又吃水缸里的果子了？”常晞故意把脸一板。
常晴惊觉失言，忙捂了嘴，有些心虚地看着常晞笑。
“她能这样小心，对你也有好处！“常晞借机说她：“你脾胃不好，还不肯精心养着，小心以后坐下病根来！”
常晴显然是没听进去，只是胡乱地点着头。
常晞很是不放心，又叮嘱道：“她可是太太赏的，你千万别和她正面起冲突，叫旁人知道了，只会说你不知礼。”常晴也是知道轻重的，连连点头保证。
常晞又道：“我看你还是先回去吧。以后再要去哪儿，她要跟着就让她跟着，喜鹊几个都是和软性子，劝不住你，也该有个人多看着你些儿！”说着便喊了半夏进来，“你带两个人送七小姐回屋去。”
常晴嘟了嘴，又在这磨蹭了一会儿，才告辞回去了。
天色已经很暗了，常晞卸了残妆、洗了脸，独坐在挂着雨过天青细纱帐子的红木架子床上，轻叹了一口气。
帮常晴打发一个丫鬟倒是不难，但自己不可能帮她一辈子。很多事情，还是需要她独自面对，自己不能总是越俎代庖，不然只会让她养成依赖的习惯，反而有害。
希望常晴可以快点长大，变得有能力保护自己······
这么胡思乱想了一阵，睡意渐渐袭来，她合上眼睛朦胧睡去了。
转眼就到了定好外出的日子，常家众人起了个大早，换了出门的衣裳来给孙氏请安。
孙氏今日穿了件藕荷色交领夏衫，衣摆及膝处绣了大朵的紫色盛放牡丹，下着白色综裙，牡丹髻上戴着个翡翠穿米粒珠的珠箍，斜插一两枚金包玉簪子，胭脂薄施，柳眉淡扫，肤色白腻，身量苗条，惹得周围的仆妇都不住地偷眼打量。
平心而论，孙氏实在是个十分难得一见的美人，比她姐妹几个中最漂亮的常晗还要美上几分。
也难怪父亲前世会对她爱若珍宝。
常晞心情复杂地想着。
众人在孙氏这边简单吃了早饭，收拾停当，就轻车简从地奔着南大街去了。
这南大街是皇太祖在时，翻新京城时才改建的，原来是以成衣、刺绣店铺为主，后来名气渐盛，又有不少瓷器行、洋货行慕名来此扎堆开店，渐渐的就把前后的几条街也都占住了。
此时孙氏的马车走在最前方，她将帘子轻轻掀开了一条缝，朝外看去，只见街旁两排都种着梧桐树，店面是一色的红墙新瓦，错落着连成一大片，沉稳雄壮，有一种睥睨四邻的气魄。
马车一停，就有婆子赶上来放脚凳，众人刚下了车，就有跑堂的从店门口跑上来迎候，他一边招呼着常家众人，一边躬着身在前头引路，连眼角都没有乱瞟一下。
她们来得很早，店里人并不多，只在东北角有一男一女两位客人在说着话。看见她们进了店，那名男子忙侧过身去，背对了她们。
孙氏看着就暗暗点头。
这还是她头一次在京都逛街，果然比在家里有很大的不同······这小店从外头看着并不起眼，里面却别有洞天，敞厅三面都是半人高的红木大柜台，窗扇也是一色的红木，上面皆雕镂花草纹，墙上挂着一架西洋大钟，还有数幅名人字画，光是这些就已价值不菲。
柜台里则分门别类的呈放着或大或小的挂饰、摆件、玩器······她一样一样的慢慢看着。
常晗则细心地陪在一旁，对她说着这家都有哪些东西，哪些东西与别家不同······孙氏听得饶有兴味。
那边常晞早被常晴拉着去另一侧的柜台挑起了东西，这一片放的都是些细巧的小玩意。不多时，一个式样别致的银风铃映入她们的眼帘。
小巧的弯月钩下，坠着里外两层、共九串长短不一的穗子，上面挂着一簇簇银色的叶片和果实，在晨光映照下闪着细碎的亮光。
那伙计十分有眼色，忙把东西端出来给她们看。
“二位小姐的眼光真好！这是我们大掌柜前儿新收的，是正宗的外邦货，今儿刚摆出来，满京都也只有这一件！您瞧这做工，叶子片片都不同，您再瞧这脉络······”伙计在一旁仔细地介绍着。
常晴越看越满意，便叫伙计装起来，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娇媚却带着几分清冷的声音：“且慢！”
几人循声回头，就见刚才那个背过身去的男子已经向前赶了几步，站在离她们五六步开外的位置，先向她们行了一礼，才满面歉意地道：“打搅二位小姐了。适才二位看中的那件东西，舍妹也十分想要，可这店中只有一件，不知二位小姐可否割爱？我这里先行谢过了！”说着又是一礼。
东西是常晴的，常晞不好做主，便看向常晴。
常晴还有些犹豫，那道娇媚的声音却再次响起：“说那么多做什么？你们直接转卖给我吧，我多出三成的价钱就是了！”
那男子忙回过头去喝止，可那少女显然不怕他，一边说着一边也走了上来。
只见那少女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穿着件上用的宫粉色立领广袖衫、白底织金撒花裙，胸前是赤金葫芦双股胸珮，颈上还着三颗龙眼大的珠子，打扮非常贵气。
这可不是寻常官宦小姐的打扮，那就是哪家的公侯小姐了······常晞仔细搜寻着前世的记忆，却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见过眼前的少女。
难道是宫里哪位娘娘的亲戚？
一旁的常晴可没心思管这些，她已经被少女嚣张的态度惹恼了，正想大声喊出“不卖！”，一直在另一边看东西的孙氏却已款步走了过来。
那少女微微一怔，随即就盯着孙氏，上上下下地打量起来。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让给你们罢了。”孙氏淡淡说道，说着又向众姐妹招手：“我们再去别处逛逛。”
那男子面色十分尴尬，连连作揖赔礼，孙氏看也没再看他们一眼，自有丫鬟们捧着方才买的东西，跟在常家众女眷的身后出去了。
那少女望着她们的背影，饶有兴味地自言自语道：“也不知是哪家的主母？竟有这样的容貌和气度······”
那男子瞪了他一眼道：“你还说？临出门时母亲是怎么嘱咐你的？说了多少遍让你别到处惹事，你可倒好！”
那少女却全然不把男子的呵斥放在心上，自顾自地在店里挑拣起东西来。那男子满面愠怒地在一旁瞪着她，却无可奈何。
另一边，孙氏领着众姐妹继续逛铺子，幸而没再遇到那两个人。常昭等人又安慰了常晴一番，常晴很快就忘了这点不愉快，继续兴高采烈地逛起来。众人在这里盘桓了大半天，孙氏挑了一副头面、几对堆纱花、两块料子和两条帕子，常晞不过买了两朵绢花、两块帕子应个景，却帮着常晴挑到了一对八角堆纱灯笼和一个珐琅七巧板。
众人都买到了心仪的东西，又在附近买了几样特色点心，回府安置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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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过了铄哥儿和琦姐儿的满月，天越发的长了。
京都天气一向潮湿，这几日又接连下雨，街上的行人都少了大半，常晞等人只好连日闷在家里。
这日天气稍晴，正逢学里休假，常晞料理了杂事，就被余妈妈强拉着做了半日的针线，正乏味着，就见半夏双手捧着个黑漆描金匣子走了进来。
“小姐，建平伯府二小姐派人送东西来了。”半夏说着走上来将匣子放在炕桌上：“门上的婆子要请她们进来，可来的人说还要去别家送东西，不敢耽搁了，连茶都不肯吃就走了，门上给了两个上份儿的赏封。”
什么事这样急？
常晞就吩咐半夏到柜子里按数拿银子去补上，自己打开了匣子，里面是四把绢扇，扇面上放着帖子。
常晞忙拿起帖子看了，原来是邀请她去林家做客的。
兴许是最近闷得太厉害，这才十分迫切地想跟好友们聚一聚吧。
常晞笑起来。
本朝民风开化，未出阁的小姐外出是寻常事，也不必带什么帷帽之类，一家子兄弟姐妹也各有各的知交好友，单请这家的某一人也是常有的事，只需要单独给要请的这人下了帖子，再由这人转请自家的其他人即可，旁人见了，自然知道对方真正想请的是谁，都会寻个由头推拒不去。这是惯例，与“端茶送客”一样，没人不知道的。
于是常晞收了帖子，趁晚间请安时将这事说了，孙氏欣然应允，常晞回房后就写了回信，又拿了前儿刚买的两条帕子和两盒自制的百合香递给半夏：“明日一早让外院的派个人去带信儿，说我到时候一定去。”半夏领命去了。常晞这里安稳睡下，一宿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