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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沈青梅够机灵，瞧着情形不对，就赶紧退了出去，还拦住了跟在她身后而来的严姑姑。

“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杨朝昀就想替自己辩解，却又不知道这话该从何说起。

“懂！我都懂！”沈青梅就一脸揶揄地按住了她，拿了一簇海棠绒花递给替杨朝昀梳头的高勇媳妇：“你就给她梳个垂发分肖髻好了，不用盘得太复杂，然后簪上这朵绒花，显得低调点。”

这高勇媳妇有一门梳头的好手艺，在南巷那边更是小有盛名。

就因为沈青梅在杨朝昀跟前提了一嘴，不巧被虞钦辰听了去，他就把人给弄进府了。

严姑姑在一旁看着，赞许地点了头，她也很赞同沈青梅的说法：她们这是去见穆嬷嬷，还是素雅点好。

因是第一次去穆嬷嬷的院子，杨朝昀怕去晚了不好，因此只吃了两口点心就跟着严姑姑出了门。

琅褔苑并不在内院，当初虞钦辰之所以选了这一处院子，一是因为这处院子足够大，二是因为府中并没有女眷，他一个人独来独往的，住在外院更方便。但穆嬷嬷住的岚香院则在宁王府的东路内院，从琅褔苑过去七拐八绕的要过好几道门。

待严姑姑将杨朝昀带到岚香院时，她已经被绕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你以后多来几次，也就认得路了。”严姑姑带着她在岚香院的抄手游廊里走着，杨朝昀就瞧见了挂在廊檐下的那一排鸟笼子，发现这儿正是她上回跟着虞钦辰不小心闯进来院子。

廊檐下有几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正拿着鸟食在喂鸟，她们一见到严姑姑就屈膝行了礼。

其中一个更是上前道：“嬷嬷正在梳头，请江姑娘到宴息室小坐。”

听得这话的杨朝昀就松了一口气。

看来她们来得还不算晚。

杨朝昀同那小丫鬟道了谢，就跟着她去了位于正房东次间的宴息室。

宴息室里的陈设很是简单，靠南一侧是张临窗大炕，靠北一侧则置了张罗汉床，除此之外就只有摆在屋角的高脚花几了。

杨朝昀在罗汉床上虚坐了，而严姑姑则不动声色地立在了她身旁。

有丫鬟轻手轻脚地给她上了茶点，又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杨朝昀这才发现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屏息凝神行止有度，这让她再次谨慎了起来。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后，穆嬷嬷出得内室来，丫鬟婆子便开始摆饭。

穆嬷嬷吃得极为简单，不过是些白粥和酱菜。

穆嬷嬷便同杨朝昀笑：“用过早饭了吗？要不要再添点？”

杨朝昀本想说不用了，没想穆嬷嬷身边的丫鬟却给她盛了小半碗白粥，她只得笑着接下了。

然后屋里就响起了轻微的碰瓷声，除此之外，再也听不到一点多余的声音。

第62章 看你自己的造化

当着这一屋子的人，杨朝昀不想露怯，于是她想着严姑姑教的那些规矩，轻端了碗，小口地喝着粥。

穆嬷嬷吃得很快，不一会的功夫，便放了碗。杨朝昀瞧见了，也不动声色地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粥，将碗放下了。

“你慢慢来，不要急，要不要再添一碗？”穆嬷嬷见她也放了碗，便笑道，“我是在宫里搞习惯了，吃快一点好去主子跟前当差，可太医说这样不好，伤胃。”

杨朝昀听了，也笑道：“我胃小，也吃好了。”

穆嬷嬷这才微笑着点了头。

马上就有丫鬟递了漱口的茶水和净手的湿帕子。

杨朝昀这才惊觉自己和虞钦辰一起吃饭时好像都没有这些讲究，只是不知道是她疏忽了，还是虞钦辰不在意这些。

她就看了眼身旁的严姑姑，没想严姑姑竟像入定了一般，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

杨朝昀只得学着穆嬷嬷的样子，漱了口，净了手。

“行了，我们先过去吧，管事的婆子们怕也快等不及了。”穆嬷嬷就起了身，往岚香院的东厢房而去。

杨朝昀就赶紧跟了上去。

岚香院的东厢房是间坐西朝东面阔三间的屋子，靠北的两间没做隔断，因此一进屋就能将屋里的陈设一览无余。

靠北一侧的墙上挂着分别画着梅兰竹菊的四张瓷屏，瓷屏下是一张黑漆螺钿罗汉床，靠西一侧的窗户下是张铺了草席的火炕，火炕的对面则摆了一溜太师椅，一看就知道这儿是个议事厅。至于靠南的那一间，因为隔着道槅扇门，杨朝昀并不知道那里面是用来干什么的。

穆嬷嬷一进屋，原本坐在那闲聊的婆子和媳妇子都站了起来行礼。

穆嬷嬷笑着同她们点头，然后去了最上首的罗汉床上坐了。

杨朝昀不好跟着过去，只得在门边站了，严姑姑也跟着她一并站在了门口。

屋里的人纷纷侧目。

穆嬷嬷今日带了个面生的小姑娘过来就已经挺不寻常了，没想严姑姑对这小姑娘还一脸的恭敬，众人就忍不住打量起这小姑娘来。

只见她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眉目清秀，上身穿了件月白绫衣罩水红色竹叶梅花纹比甲，下身配了条白色的挑线裙子，头上还戴了朵足可以逼真的海棠绒花，一看就不是府里普通丫鬟的打扮。

有人想起了这几日在府里疯传的风言风语，就互相交换着眼神询问着，没想她们之中却有人站了出来，一脸讨好地道：“兮若姑娘，您坐我这儿来吧！”

说话的是外厨房里管事的张婆子，和其他人不同，她是认得杨朝昀的。

她这话刚一出口，其他人就后悔了：杨朝昀现在可是王爷跟前的大红人，自己怎么就错过了这么好的一个示好机会？因此大家就七嘴八舌地说着，大意都是让杨朝昀坐到自己那去。

最终还是穆嬷嬷发了话：“你坐到我身边来。”

杨朝昀就微微点头向众人致着谢，然后穿过众人，在穆嬷嬷的身边坐定，严姑姑则始终跟着她，站在她的身侧。

一见这阵势，众人不免又开始猜测：她一个王爷身边近身服侍的丫鬟为何会出现在这？

穆嬷嬷打量了一眼众人脸上飘忽不定的神色，道：“我如今年纪大了，王爷便派了兮若姑娘来帮我。今日时辰不早了，大家赶紧有事说事，若没什么事的话不如早点散了各自回去当差。”

众人听得这话，就收了脸上的散漫神色，开始依次回事。

一开始杨朝昀还能听懂个大概，但越往后她就听得越迷糊，特别是大家一会提起这个铺子一会又说起那个掌柜，更是让她一头雾水。杨朝昀就不得不打起精神，以免自己走神。

“……兴隆茶庄送来了一批明前毛尖，价钱虽比之前的雨前毛尖要贵上一成，可茶汤的味道更好……”轮到茶房的管事婆子说话时，她便拿了一包茶叶出来，让穆嬷嬷品鉴。

谁知穆嬷嬷竟看都没有看就挥了手。

“我们替王爷管着家，不代表着我们就能乱花王爷的钱，”穆嬷嬷本就不怒自威，因此说出这话时就显得很是冷峻，“我觉得雨前毛尖就已经很好了，以后类似的事，在我面前提都不要再提了。”

管茶房的婆子听了，就低了头喏喏地退了下去，其余的人也都噤了声。

穆嬷嬷便让众人都散了。

杨朝昀也站起了身，准备退下，没想穆嬷嬷却留下了她。

“如何？管家是不是很无趣。”穆嬷嬷就看向了杨朝昀。

“也不是觉得无趣，就是有些听不太明白。”杨朝昀想了想道，“她们说的那些人和事，我听着有点晕，分不太清谁是谁。还有最后的那个茶，也没听太明白。”

穆嬷嬷听着这话就笑了起来。

“那是因为你不熟悉府里的事，所以才觉得听着有点晕，我让人准备了府中这几年的账册，你先去看，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再来问我。至于那些茶，若是给王爷待客用，明前茶定是好过雨前茶，只不过我们这些仆妇私下里用不着喝这么好的茶叶。王爷虽享着五百石的亲王俸禄，但该省的地方还是要省，我们替他管着家，就更不能挥霍。”

“而且那兴隆茶庄向来喜欢以次充好，之前就发现过他们往新茶里掺陈茶，所以我才断了和他们的生意往来，没想他们又想着法地搭线，想从这里捞钱。”穆嬷嬷就继续同她解释着。

杨朝昀听着就有些奇怪，穆嬷嬷为何要同自己说这些，可转念她就明白了过来，穆嬷嬷这是在告诉自己要学会明辨，否则就会被人糊弄吗？

她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听得穆嬷嬷笑：“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明白的事，你跟在我身边慢慢学，至于能学多少，那都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至于今日，你先在那间屋里看以前的账册，我正好也有事要同秋华说。”

说着，穆嬷嬷就指了指南边的那张槅扇门，杨朝昀这才知道那竟是一间存放账册和票据的房间。

第63章 让她看账册？

但是让她看账册？

这合适吗？

杨朝昀惊愕地看向了穆嬷嬷，发现她并不是在同自己说笑，便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霞珠，你留下来服侍江姑娘。”穆嬷嬷轻声吩咐着身边的一个丫鬟，就带着严姑姑离开了。

被称做霞珠的丫鬟就给杨朝昀搬来了几本账册：“江姑娘，这些都是今年的账册，您先看着，奴婢去帮您拿些茶点来。”

杨朝昀本想说不用，可霞珠已先她一步出得屋子去，她就只好坐了下来，拿了最上面的那本账册翻看了起来。

这是一本外厨房的账册，账记得十分的精细，像柴米油盐这样的，一笔笔记得很是清楚，就连每日采买的瓜果蔬菜也都事无巨细地写在了上面。

杨朝昀自然不会无聊到去核算那些账目，她只是走马观花似地扫着，对于上面记着的那些账也没往心里，可有一行字忽然跃入了她的眼帘，让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