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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什么好人，你根本不了解我，更不要说什么解救我，我不需要被解救，我会自救，你离开吧，我也会离开。我们都离这里远远的。”

“那在医院为什么维护我，当着众人的面站在我这边？我与爷爷本就无血缘关系，那 10%的股份对我来说可有可无。”

“沈奕，你有没有想过爷爷留的股份有可能不是随便决定的呢？那是他为维护你、保障你安全的最后考虑。他就是要用父亲最在意的股份去牵制父亲，同时确保你和二叔一家人的余生无忧。”

“可是你呢？你对我又是什么感情？”

“那时我只是，只是为了完成爷爷的心愿，同时不愿你留有遗憾。并没有男女之情在里面。”

“所以你愿意用我的车，不是因为接受我送给你，而是为了掩护江总？你喜欢他？”

沈奕穷追不舍地质问，内心执着于沈知念对自己的情感。

“是，我上班地铁就行。当时并不知情你的出现不是偶然，又正好需要一辆车掩护江砚辞进出小区。同时父亲也正好认错人，把他当作了你。”

“你和他在一起了？”

“算是吧。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我来是想告诉你不要被我父亲继续利用，离开这里，怎么样？”

“离开的话，我会考虑。”

“好，对不起，虽然没有用，但我还是要和你道歉。”

“为什么你喜欢一个见不到几次的男人，却不愿与我在一起？”

“我先走了，希望你别在我父亲面前提起他的名字。”

沈知念心里记挂着爷爷奶奶，想起沈奕模棱两可的答案，还是来到墓园，她拿了一件棉外套，一瓶红酒，就这样靠在墓碑相邻的树干下，静静地坐着。

思绪回到几年前……

29.别让亲情被病魔阻挡门外（回忆）

不像幸福总是来得模糊，不幸总是来得很明确。——《低谷医生》

高三时候，在某个周末跟随父亲来到奶奶住的无菌病房看望她。这次来是父亲出差去港城之前的短暂时间，是的，时间都很匆忙，连看望生病的亲人都是挤时间的。

来到楼上，奶奶刚洗完澡，姑姑帮她盖上被子，她曲着松瘦的双腿靠在床头，双手在身前摆放着。

距我上一次和母亲来看到的面容又憔悴了许多。脸上蜡黄，没有一点血色，瘦削的脸颊上，双眼凹陷，两个颧骨像两座小山似的突出在那里。

父亲催促小叔把他带来的糕点加热，毕竟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但想看着奶奶吃点东西。小叔端着盘子，上面摆着包子、红豆糕，还有两种不同颜色的甜的发糕，都是奶奶年轻时喜爱的小食。

小叔一直夹进奶奶嘴里的是小块的一片片的方便夹取的千层糕。

这个沈知念吃过，甜，很甜。自己就不喜欢太甜的东西，多吃会觉得腻。

便提醒道：“小叔，这个很甜的，多吃了腻，夹别的给奶奶试试！那个红豆糕不错！”

沈卓向左往碟子边缘看了一眼，红豆糕方方正正的一大块，不方便夹取，又继续夹千层糕。

果然，奶奶不久便摇头不想吃了。

沈知念到客厅端来水给她漱口，她也没多喝几口。

父亲在一旁叮嘱了一些话，诸如：“要多吃点饭哦！不要整天想太多，不吃东西身体就不好恢复……”

奶奶麻木地点点头，接着她举着双手急切地问我和父亲：“这手很疼，为什么呢？”

沈知念在一旁看着，她像个受伤的孩子一样，无辜的双眼透露着对恐惧的挣扎。

安抚般向前伸手摸了摸，问：“是骨头疼吗？”

霎时沈祁鸿把女儿的手拿开，眼睛慌张地看向周围，并没说什么。

沈知念心中疑惑，但没表现出来。

临走前印象深刻的是：奶奶抬着那两鬓斑白的头，睁着双大眼睛问：“为什么无端会得病？为什么我们几兄妹会得病而死？得这个病为什么会越来越严重，我是不是不会好了？”

一时间沈知念感到像是被扼制住了咽喉，微微张嘴却说不出话。

“怎么会呢？妈要好好吃饭休息就会很快好了！”沈祁鸿宽慰了几句，便把沈知念拉走了。

在那瞬间沈知念捕捉到奶奶眼里那份渴望、迫切、疑惑和茫然。

刚走出门口，沈知念问父亲：“为什么您刚才要打掉我的手？”

“就是不能摸，要是那病（肺癌）会传染怎么办？以后对病人都注意点！知道吗？”转头呵斥沈知念。

“我查过了，那个并不会传染！”沈知念反驳道。

“你知道什么！”沈祁鸿急切反驳。

沈知念咬紧牙关，那是我的亲人。

在那之后，沈知念常常想起语文老师在课堂上播放的电影：鲁迅的作品《祝福》里的主人公“祥林嫂”，她在生命结束之前一直在追问人们同一个问题“人死之后到底有没有灵魂？”文中的“我”看见祥林嫂就如避蛇蝎一般，面对她的问题只是逃避的揶揄后慌张的逃开。

此时沈知念知道（面对奶奶的提问）自己和文中的“我”没有区别。都选择逃避责任。

语文老师说过：“我”那种模棱两可就是对社会生命责任的逃避，是冷血无情。

或许认真回答让言语富有温度，结合科学依据揭开虚无的本质，提问的人抓住一点希望，“祥林嫂”就不会在那个雪夜孤独痛苦地死去，从此失去一条鲜活的生命；奶奶就会减少内心焦急的胡思乱想，避免加重病情，抱着一点希望再坚强地活着。

再一次与父亲来到医院，此时多了一个哥哥，哥哥从港城也回来了。

沈祁鸿从港城刚回来就吩咐司机送沈知念和沈确一起。

进入大门便看见奶奶坐在轮椅上，在大厅的电视机前。

沈知念越过视线里的其他人双眼望着她，温温唤了一声：“奶奶。”

沈祁鸿走在一旁：“妈，您还认得我吗？知道这个是谁吗？他是耀仔。这个是谁？她是念念欧！念念肯定认得出来哦！”

父亲一一指着我和哥哥。

其实沈知念讨厌这个场景，想起从前的一幕幕，看望老人时指着来人问当事人是谁，是否还记得？

奶奶迷茫的表情沈知念知道她已经头脑混沌，辩知能力正一点点失去。

二叔小叔姑姑几家人都在一旁围坐着，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每个人脸上都布满愁容，思想也极其颓丧。

一边数落周边环境不好，空气不流通，一会又提起我母亲的父亲（外公）的病情如何。

且要刨根问底，拿着同一境况的人相比较，得知对方状态也不乐观才“安心”下来。这类现象看似无奈可又令人心生厌恶。

无奈的是大家都被病魔撕扯折磨着，无一幸免。厌恶的是病情不应该被比较，因为都痛苦，进行对比则缺少同理心。

缺少温度的安抚比锋利的刀剑更伤人心。

沈知念见父亲站了起来，便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立马坐下他那个位置。因为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清奶奶的正脸。

只见她双眼只盯着前方播放的索然无味的电视机，她已经是对外界事物充耳不闻的状态了。沈知念从她眼里看不见光，瞳孔间平静得像潭死水。

当沈城无意间聊到沈知念为何喉咙不舒服时，沈知念看见她的头转过来看了一眼，当沈知念抱怨到不想去打针买药时。

她那一瞬间的清明又回到那一潭死水。沈知念兴庆自己看到过，因为她还有一丝反应，没有完全呆滞。

转头间沈城也看见奶奶嘴边在流口水，就像孩子一样，胸前衣服湿漉漉的。

沈知念便拿纸巾递给哥哥，哥哥离奶奶坐得近，他接过纸巾帮奶奶的口水擦干，正仔细擦拭着。

“阿耀，不能直接用手，用手干嘛？拿多点纸巾。”父亲大声呵斥道。

沈城明显怔了一下继续手上的动作，拿多了点纸巾。

气氛有一瞬间变得尴尬

往日总和奶奶黏在一起逗笑的曾孙女、总撒娇要零食的曾孙子，如今像邻里那般只互相打招呼，面面相觑地站在一旁。

他们还小，或许不知道，疼爱他们的亲人正在远去，一点点地远去，直至消失。

再也看不见，摸不着她了。

过去与当下中间就像隔着一层薄膜，你看不见，摸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