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康成祝文星(时间尽头的玫瑰):结局+番外评价五颗星
“妈哪里有绿色的灯?我从来没见过。”
“好吃,薯条好吃,要小心,烫嘴,吹吹,我帮你吹吹。”
“妈,薯条是什么?我没见过。”
“薯条好吃,好吃,蘸番茄酱,酸,好吃。”
“妈,番茄酱又是什么?”
覃蔚宏歪着小小的脑袋,每次母亲说出他听不懂的词语后都会露出幸福的笑容,他虽然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东西,但心里清楚一定承载了母亲十分美好的回忆。
但父亲似乎不喜欢他和母亲那么亲密。
一旦看到他和母亲说话,父亲就会骂人,如果母亲摸摸他的头和脸,父亲甚至会打她。
“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养着你们这两个活祖宗。”
覃蔚宏大气都不敢喘,只能惊恐地看着上蹿下跳的母亲,他无法出声,因为一旦出声,他自己也可能一并挨打。
覃必胜越来越老,也越来越懒散,连徒步去六公里外的镇上都不太愿意,更别提干活挣钱了。好在他还有作为农人的觉悟,一直都养着四五只鸡,种了一块菜地,还不至于饿死。天气好的时候,父子俩能去山上捡些果子,运气好还能用弹弓打只鸟,天气差时就在家附近的河里摸鱼,捉龙虾,攒一攒,等有别人的牛车搭时去镇上卖掉换几个钱,日子也还算过得下去。
到了覃蔚宏上学的年龄,村干部来找了多次,覃必胜都浑不在意,“读那有啥用?能换钱?能换吃的?能娶着媳妇儿?”
“都能,等孩子读完书出息了,上外头挣大钱,你也跟着享清福,到时候住楼房,坐小轿车,再抱俩大胖孙子,你就天天躺着等儿子儿媳伺候你,那生活才叫美呢。”
覃必胜乐呵呵笑着,似乎沉浸在村干部描绘的美好景象中,忽而他的脸一沉,“你骗鬼!别当我傻,我才不信有这好处,你不就是想骗我交钱!”
“不要钱,读书是免费的,现在都是义务教育!”
“我呸,天上有馅饼掉,有这好事,不去不去,我儿子还得在家给我做饭吃,得喂鸡浇菜,没那闲工夫跟你们玩儿!”
“哎你这人怎么说不听,现在是规定,所有小孩到了年龄都得去上学,不能一辈子当文盲啊,社会变了,以后出去没上过学的人别人都瞧不起,更别说找老婆了。”
覃必胜鼻翼扇动,鼻孔张大,“哼!我看谁敢瞧不起!找老婆有什么难的,我这不也找到了,大不了我从现在开始攒点钱,到时给他买一个!”
村干部摇着头走了。
那天晚上,覃蔚宏半睡半醒间,听到几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吓得一哆嗦,往旁边的母亲怀ʟʐ里钻,覃必胜也听到动静醒了过来,他教育覃蔚宏,“听着没有?这就是别人家想逃跑的女人被抓回来在挨打,以后给你讨个老婆要是想逃跑你也这样往死里打,打断腿就不知道跑了。”
覃蔚宏和母亲贴得更紧,第一次对母亲因痴傻而不懂逃跑感到庆幸。
到九月份覃蔚宏还是成功入学了,不是因为覃必胜想通了,而是外面有大老板给乡里的希望小学捐了款,只要去读书就管早饭和午饭。
“老子送你去读书,你别想着以后去了外面就不管老子。”覃蔚宏的头被父亲扇了一下。
“听见没有?”又是一下。
覃蔚宏声如蚊呐,“听见了。”
“大点声说,发誓,儿子不管老子是要遭天打五雷轰的。”
覃蔚宏低头看着从布鞋里钻出来的大脚趾,因为一直露在外面,蹭得黑乎乎的,和黑色的布鞋融为一体,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鞋子的一部分。他被逗笑了。
他一笑,覃必胜就生气,连着扇了好几巴掌,不轻不重,“有什ʄɛɨ么好笑的,你敢不管老子,老子现在就打断你的腿。”
覃蔚宏两只脏脏的小手赶紧捂住嘴巴,在只有苦难的家里,快乐是不被允许的。
学校的伙食条件比家里好太多了,顿顿都能吃上肉沫,覃蔚宏刚读完小学就和父亲长得一样高了。关于他要不要继续上初中这个问题,家里又出现了不同意见。此时的覃蔚宏已经不是不谙世事的幼童,他有了自己的想法。
“那有啥好去的,我听说要交书本费,还不管饭,不去不去。”覃必胜连连摆手。
“我想去。”覃蔚宏坐在凳子上,盯着黑得发亮的餐桌。
“不去!我说了不去!你敢不听老子的话?”
“我想去。”覃蔚宏抬头看他老子。
“你听不懂是不是?拿那钱去打水漂?你倒是拿钱出来!”
“我想去。”覃蔚宏站起来。
“你想也没用,说了不去就是不去!你得在家种菜,我又买了一批鸡仔,你还得喂鸡,再把我们家这房子修修,已经快不能住了。”
覃必胜口中的房子依旧是那个用木板围住的雨棚。早在十几年前他家还是有两间小土屋的,可惜在山洪中被冲垮,一切都没了。
这是村子的最深处,再往前走就进山了,平时从他门前路过的人很少,偶尔有村人劝他买点砖头好好砌个屋,他只是两手一摊,没钱哪,你给钱?村人只能摇摇头离开。
覃蔚宏跨一步向覃必胜逼近,“我想去读初中。”
覃必胜懒得理他,背过身去,“读初中要去镇上,要交书本费,住宿费,你有钱你就去读吧。”
覃蔚宏绕到他面前,“这可是你说的。”
覃必胜年轻时因为偷懒不愿意种田,身体不像其他庄稼汉那样孔武有力,面对和自己身材差不多却年轻几十岁的儿子露出固执又凶狠的眼神,他心里有点发怵。
在村干部的帮助下,覃蔚宏申请到了助学金,他没有住宿,每天往返六公里外的镇上读书。倒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喜爱读书或者成绩多好,而是在学校里可以让他暂时躲避喜怒无常的父亲和神神叨叨的母亲。
覃蔚宏升上初中的第一天放学回家,发现邻居廖得宝家多了一个小女孩。廖得宝七十多了,终于还是娶不上媳妇儿,覃必胜有时会嘲笑他就算讨到老婆也办不成事。廖得宝不得不放弃传宗接代的想法,好在他还有亲兄弟,不至于断了香火。
小女孩管廖得宝叫爷爷,她是他出了点营养费从村里的同族侄子那过继来的,很是伶俐可爱,覃蔚宏放学后总和她在廖得宝屋后的桔子园里玩,她喜欢管覃蔚宏叫“哥哥”。
廖得宝屋后有一个小土坡,他把两边用篱笆围起来,在里面种了十几株橘子树,覃蔚宏还记得第一次和小女孩在里面玩的时候,比他高不了多少的树上都结满了青桔子,两人摘了一个吃,因为还没成熟,酸得牙齿都在打颤。
小女孩笑得烂漫,“等黄了我们再来吃。”
覃蔚宏摸摸她的头,她的头发稀疏柔软,眼睛透亮,覃蔚宏正要说什么,忽而听见一阵上课铃声。
该去教室上课了。
他转过身,却发现自己还站在桔子园中,桔子园里怎么会听到铃声呢?他疑惑地看向小女孩,可是小女孩原本在的位置没有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殷红的血迹。
覃蔚宏吓得倒退了几步,后脑勺磕到树枝上。
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哥哥,我好痛,你为什么要杀我?”
他的视线转向声音的来源,小女孩藏青色的衣服脏兮兮的,被撕破了几道口子,露出布满血痕的手臂,更可怖的是她的脸,皮肉外翻,血糊在眼睛上,鼻子上,额头凹陷下去成了一个血色的坑,齐肩的碎发也被血浸湿,还在不停往下滴着血水...
覃蔚宏如同遭受一记闷棍,猛地醒过来。
手机来电铃声在不知疲倦地响着,他揉揉头,原来是做梦。
“喂?我到阳平桥了,你出来吧,记得拿包。”
“好,等我一下。”
覃蔚宏看看时间,凌晨四点十一分。
21.
凌晨四点的城中村,依然有着烟火气。 过了阳平桥后,就进入了这片名为凌村的地界。曾几何时,凌村还只是个不到一百户的村落,村里的人大多姓凌,沾亲带故,随着到锦昌市务工的外来人口越来越多,凌村因地理位置优越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