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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秦序安。

他正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上。

男人相当敏锐，一下捕捉到了她的视线。

徐嘉恩连忙拉紧了被自己掀开的小块幕布，慌不择路地逃到了后台。

刚刚她的心脏都停顿一瞬，现在跳得飞快。

……

演出结束后，徐嘉恩站在团长办公室里，垂着头，道了歉之后就不敢再吭一声。

她第一部主演的戏剧就出了问题，临时和前辈换了角色。

想起之前在天津，被徐母关起来没去参演后，话剧团团长那个横眉冷对的样子，徐嘉恩就相当忐忑。

如果要给她停职，甚至开除她，她能去哪儿呢？

团长却只是笑了：“瞒着家里来的，对吧？”

打骂能接受，关心却能突破她的防线。

徐嘉恩顿时眼眶红了，点点头，声音都有些哽咽：“是的，团长……”

团长被她这可怜样弄得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头。

“你虽然是新人，但学习态度端正，求知若渴，总有出头的时候，这次能换角色躲过去，以后呢？”

徐嘉恩听得心里发紧。

“剧团里有个出国学习的机会，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多学点东西，也避避风头。”

徐嘉恩愣的厉害，好半天才怔怔地点了点头。

“团长，谢谢您，我愿意！”

……

烦琐的各类手续后，1981年6月，徐嘉恩正式飞往美国洛杉矶的戏剧艺术学院。

她好不容易适应了在总政艺术团的节奏，到了美国，又是一个新模样。

新语言，新的表演方式，所幸理论知识互通。

只是，生活偶有落差。

到美国来之后，徐嘉恩因为张不开嘴被人嘲笑，环境压力迫人成长，天天起床就是记单词练口语。

她在华国时的话剧表演，虽称不上门庭若市，但好歹也算有剧迷。

到了美国则门可罗雀，还被观众喝过倒彩。

徐嘉恩并不爱哭，但来了之后，都数不清自己哭了多少次。

可纵然数次半夜惊醒，她也不后悔做出这样的决定。

小半年后，徐嘉恩英语流畅，长串台词再没磕巴过。

与西方夸张外显的情绪表达不同，她将中式的内敛含蓄在西式的表演中融合得很好。

在话剧班，她从吊车尾到了偶能拔得头筹的上游生。

在百老汇的课余演出，亦是座无虚席。

看吧，一切都在变好。

第16章

1983年12月24日，又是一年圣诞。

徐嘉恩在美国的交流生活也正式进入两个月倒计时。

偌大的洋房别墅内，舒莳整个人瘫在布置得相当有节日氛围的沙发上，感叹着。

“真好啊，和嘉恩做朋友之后，我都没那么懒散了。”

徐嘉恩正在倒水，颇为无语地看了这姿势与言语相悖的金发碧眼的美人一眼。

两人同专业，平时住在学校安排的公寓。

这姑娘是中美混血，但实际是个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和徐嘉恩一样来美国求学的。

徐嘉恩第一次和舒莳回来时，她也险些惊掉了下巴。

虽然她能从这姑娘的言行举止和习惯看出来是个家境优渥的大小姐，但也没想到会夸张成这样。

舒莳本人却不太在意：“哥哥买的，但是离学校太远了，又只有我一个人住，懒得跑。”

此时，另边沙发上传来道清洌的男声：“是吗？你先把身子摆σσψ正，坐好。”

徐嘉恩端着水杯往回走，笑着循声看去，男人穿着薄款白色毛衣，浅灰色的长裤，正戴着副细框眼镜看书，表情浅淡。

脸部轮廓深邃且分明，鼻挺唇薄，但日常的装扮很大程度的削减了他身上不近人的冷清感，清隽得像个大学生。

这位就是妹妹留个学都要置备一套豪宅的哥哥本人，温松陵。

干电子产品制造业的，在国内的商业版图大得惊人，最近来洛杉矶谈生意。

此时，徐嘉恩笑着接道：“是啊，能不能让自己的话有些说服力。”

舒莳不情不愿地立起身子，在沙发上坐好了：“嘉恩，你说这话的时候好像我哥啊——”

温松陵似笑非笑地朝徐嘉恩递去一眼。

徐嘉恩神情坦荡，就是没看他。

圣诞餐是三个人一块做的。

嗯，事实上只有徐嘉恩和温松陵两个人忙活，舒莳负责鸡飞狗跳、增加难度。

好不容易才把火鸡牛排端上桌，舒莳吃了几口，又叽叽喳喳开了。

“嘉恩，我们到时候还要去买回国的机票呢。”

徐嘉恩嘴里塞了口肉，只点点头。

舒莳又转头像温松陵：“那哥呢？”

温松陵撩起眼皮：“年后我也要回华国。”

舒莳感慨一声：“这么辛苦啊，刚在这边谈完生意又要跑回去应付下一场了。”

温松陵喝了口酒，不置可否。

舒莳一拍手：“刚好，我们能跟着大老板一块坐头等舱！”

温松陵凉凉地笑看她一眼：“你打的这个算盘呢。”

舒莳晃晃徐嘉恩的腿，又讨好地冲自己哥哥说：“哎呀，嘉恩这段时间可累了，路上享受享受是应该的。”

徐嘉恩正专心致志吃着肉，被点到名，有些茫然地抬头。

“累吗？”现在的温松陵没戴眼镜，一双眼相当直观地看向她。

他正切着牛排，动作矜贵得不行。

男人的长辈光环让徐嘉恩老老实实地点头，说：“还好，一点点。”

“行。”

温松陵同意了，舒莳在旁边发出一声欢呼。

……

徐嘉恩再和温松陵见面，是在回国后的一周后。

总政话剧团的宣传到了中心商业区，刚好碰上了结束应酬的温松陵。

徐嘉恩过去打了个招呼，又递了两张周末话剧团演出的票过去。

是第一排极好的座位。

女人裹着围巾，真诚而不谄媚，说感谢他在洛杉矶的照顾。

男人喝了点酒，略有些松散的倦意，眼神落在她白净的脸上。

“你是我妹妹的朋友，应当照顾。”

徐嘉恩稍作坚持，他还是接了票过去。

舒莳回国后在备考，身边也没能一块去看话剧的人，温松陵本以为另一张票会作废，没想到很快派上了用场。

公司和国内最大的服装公司有了交集，接洽后，温松陵客气地尽地主之谊。

“听说秦老板热衷于观看话剧表演，我这里刚好有两张总政话剧团演出的票。”

秦序安露出几分惊讶的表情，又沉静下去：“这次是《贝纳尔达·阿尔瓦之家》在国内正式首演，一票难求，您竟然有？”

温松陵在美国看徐嘉恩演了许多次，不算稀奇。

他笑得客气疏冷：“一个朋友给的。”

很快就到话剧演出的时间。

周六傍晚，剧场内座无虚席，人头攒动。

如雷的掌声后，帷幕缓缓拉开。

打亮的聚光灯下，几位演员亮相。

几句清晰、强调十足的对白后，一阵门声开阖，最后一位主演登场。

黑衣黑裙的小女儿‘阿德拉’出现在聚光灯下。

其身量纤弱修长，眉眼温和大气，悲伤自然地融在神情中。

坐在第一排的秦序安整个人都僵住了。

僵硬过后，继而出现一种足以引发心中山崩海啸的剧烈沸腾。

徐嘉恩。

是三年未见，杳无音信的徐嘉恩。

第17章

温松陵何其敏锐，一下就注意到了徐嘉恩出场时身旁男人的异样。

他偏头，稍作问候：“秦老板？”

秦序安已换了个坐姿，神情如常：“我没事。”

台上的徐嘉恩自然也注意到了台下的情形。

看见秦序安的那一瞬间，她的心脏骤然缩紧，喘不过气。

两年前的那场出逃分明已经离她很远，如今猝不及防再见到他，竟叫她觉得事事皆历历在目。

票是自己送给温松陵的，在他手上，送给谁、带谁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