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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池站在门边，犹犹豫豫。

　　傅雨霁早就发现了在门外踌躇的莲池，不想让她多等，止住了话题。

　　房内的几人自然也瞥见了门口那位通身贵气的女郎，也都极为识相地退了下去。

　　傅雨霁视线微抬，语气清朗：“怎么，人已经见过了？”

　　说罢，就摆摆手让她进来。

　　莲池巍然不动，低声道：“人是看过了，但是人家并不领情。”

　　傅雨霁当然知道李云霜对莲池会有怎样的愤懑，于是他起身过去，将她揽在臂弯里。

　　细心地扶着她，让她坐在自己刚才所坐的圈椅之中。

　　“领不领情是她的事，你有心是你自己的事，不必为此介怀。”

　　莲池背靠椅背，欲言又止，沉默片刻后，还是忍不住开口：“此外，我还见到了一个人。”

　　瞅着傅雨霁矜贵非凡的面容，她又鼓足勇气，终于将话问出：“你为什么不给我说李长风入狱的事？”

　　傅雨霁垂在广袖里的手指微微蜷缩，眼眸晦暗不明，他静了片刻。

　　声音略显低沉：“我认为没有必要。”

　　“而且你知道的，我一直想让他离你离得远远的。”

　　他承认，他虽然面上不显，但是心中始终对李长风暗中觊觎莲池时刻提防。

　　现在李长风一朝落难，莲池又有一颗赤子之心。

　　他不想给李长风任何的机会。

　　他害怕他们又断钗重合，破镜重圆。

　　所以他才没提起这事，没想到，还是让他们撞见了。

　　莲池喉口微哽，她缓缓抬起头，看向面前人：“傅雨霁，你难道已经忘记了你曾经说过的，你有自信取代他在我心中的位置。

　　“但是你今日的刻意为之，让我觉得，你的心中并无底气。”

　　傅雨霁面上阴云密布，苦笑道：“我不是没有底气，而是不愿意承担你离开我的一丝风险，囡囡。”

　　莲池无奈地闭上了眼，她知道傅雨霁的担心害怕，无非是怕她对李长风又旧情复燃。

　　但是她既然说过要放下那段感情，就一定会说到做到，他又何必做这许多的无用功。

　　莲池此时心中烦闷，他们方才做了亲密的举动，她不想因为李长风再与傅雨霁闹矛盾。

　　毕竟感情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磨合好的，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

　　她现在最想弄清楚的是，李长风究竟会有怎样的下场。

　　“如果李远山被定罪，他...会当如何？”

　　傅雨霁知道她不愿与自己争吵，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他只想他们之间和和美美的的，平复了杂乱的心绪，道：“李远山之罪证据确凿，按律例来说，李长风身为他的亲子，恐怕是流放边远之地。”

　　“但是他检举有功，待我禀明皇上后，届时看皇上如何决断。”

　　莲池怔了怔，从前她对贪官污吏的亲眷被连坐的遭遇还感到十分惋惜，却未曾料到，这样的不幸竟然这么快就发生在了自己相识的人身上。

　　她心内忽然一阵后怕。

　　李长风那么清风如明月般的人，居然因为一个作恶多端的父亲，生生毁了他本来大好的前程。

　　李远山虽名义上为李长风的父亲，却从未履行过身为父亲的职责与担当。

　　临了了，却还要拖累李长风。

　　在莲池看来，这对李长风并不公平。

　　他本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思考片刻后，莲池低声一叹，开口道：“傅雨霁，你知道的，李长风在朝中并无根基，而且他还持正不阿，直言不讳，多处树敌。”

　　“他甫一落马，恐怕无人为他说话。所以我想救他，我不想让他被生生埋没，更不想大业失去一位真正为民请命的好官。”

　　她的意思他都明白，其实他也没有打算就此对李长风下狱置若罔闻。

　　虽然他对李长风暗中窥探莲池心有不满，但是他又确实欣赏此人的风骨。

　　否则，当初李长风在大理寺遭受同僚排挤、处境艰难时，他也不会向皇上请旨，要求与李长风共同审理冒饷案，其实就是为了拉他一把。

　　如果没有意外，此案一了结，李长风定能连跳两级，届时必会得到皇上重用，在朝堂中大放异彩。

　　而且，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李长风与李远山关系的不一般，但是为何他选择了点破，却不戳破那层窗户纸。

　　就是因为他相信以李长风的品行，定不会徇私枉法。

　　所以只要李长风与李远山的关系尚未暴露，他便会选择视而不见，得过且过。他也想为大业留住好官。

　　如今，既然李长风选择了主动揭露这层关系，他也就只能竭尽所能，想方设法地去帮助他渡过难关。

　　傅雨霁的手背抚上了莲池因为焦急而苍白的脸颊，温声道：

　　“你希望的也正是我希望的，放心，我会先上疏为李长风求情。此外，左相公正廉明，参知政事张大人最是爱才如命，我会请两位大人出面斡旋，好助他一臂之力。”

　　莲池点了点头展颜轻笑，她知道此事有傅雨霁出马必定事半功倍，反手握住了他冰凉的手腕：

　　“但是我要和你说清楚的是，我救李长风，并不是我对他还旧情难忘，我只是对他的遭遇单纯地感到惋惜。”

　　傅雨霁知道莲池这是想让他安心，欣唇角勾起一笑：“我知道。”

　　想了想又说道：“李长风毕竟是罪臣之子，如果想让他官复原职，即使有几位重臣为他求情，只怕还是会异常艰难。”

　　莲池知道冒饷案关系重大，此前被押入大理寺狱的杭州知府，知州的亲眷不是被流放椋州，就是被充为官奴婢。

　　遂平静地说道：“天底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儿，能将人留住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只要李长风还是自由之身，她相信凭着李长风的才干，定能东山再起，再次得到重用。

第102章 回京

　　翌日，一行人上了回京的大船，返航的心境与初来杭州府的心境截然不同。

　　莲池因为李长风被革职入狱一事整日忧心忡忡，四夫人又与娘家一刀两断而郁郁寡欢。

　　船上的三位主子，怕是只有沈曜是满心欢喜的。

　　他已经将苏杭地界关于绫罗绸缎的生意都了解得透透彻彻，就等回京后去向卓锦娘邀功了。

　　毕竟他可是世子之身，还这般卖力地为了她的生意忙前忙后。

　　卓锦娘想不感动都难吧？

　　想到此处，沈曜轻轻靠在船头，手持一把精致的折扇，悠哉悠哉地扇着。

　　他的嘴角高高扬起，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一双丹凤眼里满是笑意。

　　沈曜在一旁心中狂喜，心事重重的莲池终日瞧着沈曜的傻笑，心里生闷。

　　“真是无可救药。”

　　瞥了一眼沈曜俊俏的笑颜，莲池怒目而视地道。

　　在莲池的吩咐下，回京的航速明显快了许多，因为她急着找到李长风的亲母曲氏，好向皇舅舅为李长风再说项说项。

　　虽然李长风为李远山亲子，但是他又的确揭发了李远山上下勾结伪灾舞弊，折收监粮的罪证。

　　然而，李长风终究是罪臣之子，这一身份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枷锁。

　　但是伦理纲常与大义灭亲的伦理与法理是纠缠不清的乱线，没人理得清，说得透。

　　李长风将来回京究竟会面对怎样的舆论她已经能想象得到。

　　除了坊间传闻。朝堂上那些与他为敌的，定会说他不重天伦，不通人情，冷酷无情，刻薄自私。

　　但是他明明是忠者忠也，至公无私。

　　所以她自己也想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好让世人知道李长风大义灭亲的壮举，而不是从此背上奸臣之后的头衔。

　　若能找到曲氏，去皇舅舅跟前儿将他的身世捋清，也许能为他一身清名再出些力。

　　马不停蹄地赶了几日路后，船终于靠了岸。

　　张嬷嬷早就带着长公主府的家丁在码头候着了。

　　待莲池乘坐的金漆大船靠岸，张嬷嬷赶紧登上了船沿，向几人行了礼后，满脸堆笑地说道：

　　“主子们可回来了，殿下特意吩咐老奴在此等候，府里都准备妥帖了，就等着给主子们接风洗尘呐。”

　　莲池瞧着张妈妈憨厚忠实的笑容，心里就格外敞亮，浅笑着道：“嬷嬷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