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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水从她的指间流过，她垂着眼睑，长睫掩盖住她眸中的神色。

　　沈念凝视着她的面容，没有说话。

　　姜云笙一遍又一遍地清洗着自己的双手，直到水壶里的水尽数倾泄完毕，她才停下动作。

　　她胡乱的将湿漉漉的水迹抹在衣服上，这才抬眼看沈念。

　　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担忧。

　　“是他们活该。”她说。

　　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杀人，尽管没有经过她的手，她也没有沾染半点血色。

　　她知道那个暗巷内此时定是铺满了那两名刺客的鲜血，然而她的心中半点波澜也没有。

　　正如她所说，是他们活该。

　　她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她。

　　沈念取来披风为姜云笙披上，将带子在她的锁骨处系上，视线捕捉到她眼角的一抹红。

　　他系带子的动作一滞，半晌后将她揽向自己的胸膛。

　　姜云笙浑身僵硬地倚在他的肩头。

　　沈念轻抚她的背部，轻声安慰道：“他们是刺客，他们杀了很多人，他们不分青红皂白，他们眼里只有钱财，他们死有余辜。”

　　姜云笙静静地听他说，抬手捏住他腰间的衣服。

　　“人各有命，这就是他们的命。”沈念松开她，忍不住去揉她紧拧的眉间，“这条路本就是血雨腥风，姜姑娘，从你我重生的那一日开始，便是如此。”

　　姜云笙缓缓放下手，吸吸鼻子，“我知道。”

　　沈念从怀中取出一块包好的梅花糕，“好比战场上，我为将，你为军师，你以笔定生死，我以剑斩乾坤，你在我的身后，我永远做那个冲锋陷阵的人。”

　　他将梅花糕上的油纸拆掉递给姜云笙，“吃点东西吧。”

　　姜云笙接过来咬了一口，口中登时蔓延开梅花清香和淡淡的甜味，她一口一口地吃着，一声不吭。

　　沈念也没有再说，只看着她。

　　片刻后，她抬起头，眼神有些茫然，掌心向上伸出手去，“还有吗？”

　　沈念哭笑不得，“没有了，若你喜欢，我明日再做给你吃。”

　　姜云笙上了马车，靠在车内昏昏欲睡，却时不时地开口叫沈念的名字。

　　沈念耐心地回应她的每一句呼唤，他知道她在害怕。

　　姜云笙换了个姿势倚着，“沈念，我有点困了。”

　　马车停在书院门口，沈念抬手在唇边打了个唿哨。

　　他将姜云笙从马车上抱下来，以披风裹紧她的身子。

　　海东青振翅从书院深处飞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顾丞。

　　他小跑着出来，没有多问，将马车牵走。

　　被沈念迷晕的门房还没醒，顾丞把马车停好，返回来把书院大门关上。

　　思故院。

　　姜云笙被轻轻放到另一处榻上。

　　屋内其余人与离开时并无两样，无人知晓在此期间发生了什么事。

　　沈念给姜云笙盖好被子，出了房间。

　　小院内，顾丞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熄了灯的小屋，和沈念在石桌旁对坐。

　　“姜姑娘这是怎么了？”顾丞低声问道。

　　“无妨，睡着了而已。”

　　顾丞松了一口气，“可查到是何人行刺？”

　　沈念沉声道：“任家。”

　　“又来一个不认识的。”顾丞咂咂嘴，“这姜姑娘也真够倒霉的，那萧翊风的风流债争风吃醋，他却根本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成日只知道寻她的晦气。”

　　他挠挠脸上因为在外守门被蚊子咬出的几个包，又道：“哥，咱们还要在这守一夜吗？”

　　沈念抬眼看他，“你先去歇着吧。”

　　顾丞张着嘴，趴在石桌上没动，“算了，反正我喝了酒现在还精神得很，守就守罢。”

　　沈念一手放在膝盖上，一手搭在桌沿，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无人知道他心中所想。

　　深夜，趴着的顾丞发出了呼噜声。

　　他回过神，有些哭笑不得，将顾丞背在身后往无忧院走去。

　　海东青低空盘旋，最后落在无忧院的树上。

　　虫鸣声声，小院中飘来阵阵桂花香。

　　沈念独自从无忧院出来，前往另一处僻院。

第198章微蓝的眼

　　正逢放月假，百川书院为了节俭些，很多长廊都没有点灯，包括教习的偏院。

　　院中所有教习的住所都是独立的院房，在一众漆黑的房屋中间，只有一间还亮着灯。

　　沈念站在门外，刚抬起手准备叩门，里面之人出声道：“进来吧。”

　　他推门进去，正见徐珺正在等下看书。

　　“少主。”她放下书，起身作揖。

　　沈念抬手，“不必多礼。”

　　徐珺为他倒了一杯茶，重新坐下去，“我还以为少主今夜不会来了。”

　　沈念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枭音阁的落雪春芽？”

　　徐珺莞尔一笑，“正是。”

　　“算下来，已有多日没有回去了，顾叔定是挂念得很。”沈念轻笑，“明日我便给他写信，让他放心一些。”

　　“少主缜密。”徐珺将手边的书关上放到一边，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盒子，递给沈念，“少主过目。”

　　沈念接过来打开，盒子里摆着厚厚的一沓信，每一封的落款处都有靖安侯府的盖章，另一方是幽州军营，裴诀的私印。

　　他把信拿出来一封接着一封细细看了一遍。

　　徐珺在他身边沉声道：“这是最近萧铮与裴诀的书信往来，都被我截下了，裴诀渐渐已无耐心。”

　　沈念颔首，看完后又重新放回去。

　　他搭在桌上的手轻轻叩着桌面，“裴诀想扩大燕云铁骑队伍，这笔钱只能由萧铮来掏。”

　　“没错。”徐珺英气的眉毛拢在一处，“燕云铁骑既是皇帝的一把利剑，也是皇帝提防的一个条恶龙，皇帝断然不会答应裴诀的请求。”

　　“中原有昭亲王坐镇，朝中尚有丞相和九千岁互相制衡，萧铮在北境一方独大，谁都无暇顾及谁。”沈念的目光移到一旁的盒子上，“萧铮的野心真是丝毫不减啊。”

　　徐珺面露忧色，“冀州城所有的影卫都暗中监视着靖安侯府，听闻匈奴小王子流落冀州，萧铮已赶往京城议事，少主，要动手吗？”

　　沈念抚上茶盏，感受茶水传来的温热，“且慢，当今圣上已无多日，若是朝中震荡，萧铮势必会趁乱作祟，届时我们再横插一脚，打他个措手不及。”

　　徐珺细细思量，只好作罢。

　　沈念又交代道：“将这些信都拓一遍，拓本烧掉，原信留下。”

　　“是。”

　　徐珺同为枭音阁影卫，制作赝品的本事更是一流，模仿字迹这种事根本难不倒她。

　　沈念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还有一事相问，若是书院内的学生谋害他人，学生自行讨回去，可会被逐出书院？”

　　徐珺整理信件的动作一滞，抬眼看向沈念，轻笑道：“少主，这就是姜云笙今日来找我的目的吧？”

　　沈念笑而不语。

　　“按照书院规矩，凡是在书院私斗，聚众斗殴者，无一例外，都得逐出书院。”徐珺不紧不慢道，“若是学生在院外害同院学生，不仅会逐出书院，恶劣者还会被送到官府受审。”

　　沈念耐性地听她说。

　　徐珺把盒子的盖子盖上，长呼一口气，“少主，我到今日都不明白，那姜云笙有何特殊之处。”

　　她想了半晌，又道：“无非性格比别人寡淡一些，有礼貌一些，功课更用功一些。”

　　说着说着，她自己都笑了起来，“是我浅薄，兴许这些在少主的眼里正是大放光彩的优点。”

　　沈念闷笑一声，站起身准备离开，“待以后你就知道了。”

　　他从僻院出来时，天边传来一道闷雷声。

　　方才还月朗星疏的苍穹不知何时笼上了一层厚厚的乌云，尽数笼罩在冀州城上方。

　　雨滴砸在窗格上的声音吵醒了萧翊风。

　　他先前睡了一觉，与萧芷宁用过晚饭，又说了会儿话后就回了正房。

　　好不容易睡着，这会儿听到雷声与雨声混杂，彻底没了睡意。

　　他披着外衣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