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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半，姜书在机构前台的引导下推开门，房间里坐着位三十来岁的女人，她穿了件花衬衫配着黑色西装裤坐在沙发上。

姜书在门口将手机调至静音模式，女人站起身给她倒了杯水，邀请她坐下。即便两人见过几次面，对方也没有要跟她寒暄的意思，开门见山问她：“今天想聊点什么？”

姜书却沉默了，她低头喝水不开口说话，女人也不催她，只是适时往她面前的纸杯里又添了点水。

两人一直维持着这种沉默的状态许久，让姜书觉得安心的是，即便是这种人际交往大忌，格外安静的场景下，自己也不会产生焦虑的情绪，显然女人是个极其专业的心理咨询师。

她思考十几分钟才开口，问女人：“你觉得有永恒的爱吗？”

这样天马行空，过于理想化又抽象的问题，一般人很难接得上话。

女人想了想，在纸上画了个姜书看不懂的图案问她：“你是指哪一方面呢？父爱？母爱ʝ？友爱？伴侣的爱？或者是你自己对事物的喜爱？”

她问这话时，一直在仔细观察姜书的面部表情。

姜书尴尬笑了下，模棱两可说：“都有吧。”

“那现在如果要探讨某一方面的话，你更愿意谈谈跟谁的关系？”

姜书又低头想了半天，说：“我妈去世得挺早，那时候我刚小学毕业，开始还没闹懂生死是怎么回事，在火葬场的时候，我爸突然红着眼跟我说‘穗穗，你以后就没有妈妈……只有爸爸了’，我才隐约明白我再也见不到她……”

女人说：“我从你的话里听出，你父亲和你母亲的感情应该很好。”

姜书回答：“对，他们关系挺好的。”

“那你和你父亲怎么样？”

“很好。”她几乎没有任何迟疑。

两人的谈话维持了一个半小时，女人送她到电梯口，姜书想想又跟她约定好下次拜访时间。

康玉涵送走姜书回去，她站在咨询室前厅嘱咐保洁人员给万年青浇水，正说话的时候，看到顾承澈穿着黑色衬衫、棕色西装裤从隔壁咨询室走出来。

“我在来访登记册上看到，刚刚你的来访者姓梁？”顾承澈问她。

“嗯，怎么了？”康玉涵嫌保洁工没将水浇透，自己接过花洒弯身浇水，“要给我交流案例？她这种不属于个例，没有探讨的意义。”

作为心理咨询师，他们都对来访者的情况有保密义务，即便是特殊案例交流，也必须要保护来访者隐私。

顾承澈“嗯”声，康玉涵以为他走开了，没想到他一直站在她身后，突然又问：“你觉得她现在状态怎么样，该怎么处理？”

康玉涵惊讶地差点把水壶扔在地上，还是旁边前台小李眼疾手快接过，她问顾承澈：“不会吧，你真认识她？可别再跟我说了，你知道熟人咨询是大忌。还有你虽然是我老板，但我对我的来访者情况必须保密。我只能告诉你，我今天对她封闭式提问四次，开放式提问十次，她情感反馈几乎为零。”

在姜书来之前，康玉涵已经看过之前的病例报告。明明已经不是初次交谈，但她依然从姜书那里得不到任何确切的信息，只能从她描述的细枝末节和她刻意回避的话题来判断，相较于之前的心理创伤，她身边人际关系出现极大问题。

“而且你是不是忘记作为咨询师，最好不要提任何建议。”康玉涵深深看了顾承澈眼，“以你的水平不该犯这种低级错误，你应该清楚，我们是船，不是岸。”

也不知道顾承澈听进去她的话没有，他过去找小李确认自己的访客情况，转身又回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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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打两份工

康玉涵人还在大厅没离开，很快就见顾承澈拿着手机走出来，他边走边叮嘱小李：“下午一点半前我会到办公室，如果临时有来访者，你请康老师或者孙老师他们接待一下。”

说完他又跟康玉涵讲：“我出去一趟。”

他这急匆匆的模样，看得康玉涵一头雾水，说来顾承澈还是她的学弟，导师最得意的门生，两人认识好多年，都没怎么见到他这样慌乱。康玉涵等他走了扭头就跟小李八卦：“ 你知道什么情况？你们顾老师刚才开始就魂不守舍。”

小李摇头，忽又想起什么，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跟康玉涵说：“有一回我看到顾老师无名指戴着婚戒，不过第二天就不见了。”

“怎么可能，你肯定看错。”康玉涵根本不信，据她所知，这些年顾承澈身边就没人，倒是有不少女患者喜欢上他的，顾承澈都没有搭理过。

所以她一直以为顾承澈能拎得清医患关系，毕竟对于来访者，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对等。而且他要结婚，怎么可能不请自己这个师姐。

姜书在地下停车场坐了几分钟才开车出去，车子刚要驶出大厦范围，却迎面看到站在绿化带附近的顾承澈。姜书想当作没看见，她近来越来越厌烦这种人际交往，甚至连梁国平那里都不愿意去。没想到顾承澈早已经看到她，还没等她想好要不要打招呼，他人已经往她这里看。

后面车子鸣笛几声，姜书不得不调转车头，将车临时停在地面停车位。车窗刚落下，男人便走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儿？”姜书开口问他。

顾承澈半弯着身子，一手扶车窗温和看她，指指身后的大楼说：“我在这里上班。”

还真是巧，姜书漫不经心说了句：“你找到工作了？那挺好。”

“中午一起吃个饭？”顾承澈开口邀约，没等她开口又强调，“我请客。”

姜书忍不住斜眼瞥他，刚要拒绝，顾承澈又说：“我正好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姜书闻言上下打量他，暗自思忖：“他不会是来借钱的吧？”

不过顾承澈给她的印象并不坏，上次在梁国平那里，他就在沙发上窝了一晚，听梁国平讲夜里还看到顾承澈去楼下厨房泡蜂蜜水。就算他的目的是为赚钱，也不可否认，顾承澈是个正经的好人。

中午顾承澈请她在园区里用餐，一家口味还不错的西式餐馆，中午人挺多，来吃饭的基本都是这周围的上班族。姜书点了份牛排套餐，前段时间她暴饮暴食，最近又陷入另一种极端状态。面前的牛排她只吃了两小口就搁下刀叉，顾承澈以为不合她胃口，便提议道：“要不看看其他的，他们家烤三文鱼还不错。”

“不用，我吃点水果沙拉就行。”姜书说，又问他，“你找我有什么事？”

顾承澈擦擦嘴抬头看她，说：“我听伯父讲你是学的民族舞，我有个朋友在长珠社区那边的老年大学工作，他们舞蹈班老师这学期辞职了，因为时间要求苛刻，周一和周三工作日上班，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老师，能不能请你去帮忙带两次课？”

“什么？”姜书以为自己听错，这比跟她借钱还要离谱。

她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绝：“不好意思，我没时间，不去。”

开什么玩笑，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的，她有这个时间宁可在家睡觉。她现在压根不想再跳舞，连小朋友都不愿意教，更别提一群老人。

姜书本来就没什么胃口，听完他这话更觉败兴，她看着他说：“我又不缺钱，下回你再提这种要求的话，能不能先想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