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禾离去脚步声渐远，屋内重归死寂。

月光如霜，冷冷地覆在那支九鸾钗上。

沈凝鸢定定地看着，脑海中满是苏雪禾那番挑衅的话，爹娘日复一日教诲的《女戒》，以及白天萧晏清对她的不满和厌弃。

还有萧晏清那句冷冰冰的“我今生只有雪禾一位妻子，更不会纳你为妾。”

一字一句，都把她逼得退无可退。

金钗折射出的微光，仿若一张张讥讽的脸，正嘲讽着她的可悲！

“啊——！”

沈凝鸢失控大喊着，再忍不住这般折磨。

她突然抓起书案上的砚台，发疯般砸向那支承载了她全部痴心妄想的金钗。

“咚！”

砚台重重砸下的瞬间，金丝断裂的脆响在寂静的室内炸开。

一下，两下，三下……

每一声闷响都像是砸在她自己的心上。

“咔嚓！”

最后一击，九鸾钗彻底扭曲断裂。

也是在这一瞬，光亮，消失了！

沈凝鸢置身在黑暗中，连呼吸都被扼住，整个人如同快被溺毙。

她紧紧抓着胸口，竭力想缓解那袭来的窒闷感，却只是无力地摔在地上。

冰凉砖石紧贴皮肤的瞬间，也让她的神志清醒了片刻。

她怔怔地看着不成型的九鸾钗，后知后觉想要把它拼凑回去。

锋利的金丝边缘割开她的指尖，鲜血顺着掌纹蜿蜒而下，她却浑然不觉。

可……无济于事！

到最后，只徒留满手的血痕，和一身的狼狈。

滚烫的泪水终于决堤而下。

沈凝鸢望着自己手臂上残留的暧昧痕迹，突然笑出了声。

如今她清白尽毁，心爱之人也厌弃她，若是再嫁去谢家，连累父母声名，那便成了不忠不孝之人……

这样的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她踉跄起身，颤抖着握住笔，在信笺上写下一行留言：

【谢公子，我不能嫁给你了，愿你觅得良配。】

笔尖在纸上划出深深的痕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缓缓拾起一片锋利的金钗碎片，冰凉的金属紧贴着手腕内侧跳动的脉搏。

那里还留着前几日划伤的痕迹，尚未结痂。

“呲——”

鲜血瞬间涌出，顺着苍白的手臂缓缓流下，在地面汇成小小的血泊。

视线渐渐模糊，窗外的残月在泪眼中分裂成无数光斑。

沈凝鸢缓缓闭上眼睛，嘴角竟浮起一丝解脱的快意，再无意识……

另一边，侯府书房。

萧晏清静坐在案几前，莫名想起白日里沈凝鸢煞白的脸色。

他眉头紧蹙，忍不住怀疑，自己对她的那番话是不是有些过火。

她本就敏感多思，更何况失了清白，自己又拒绝了她……

他是不是做错了？

心头有股异样闪过，他猛地起身想要去找沈凝鸢，但天色已晚。

那丫头怕是睡了。

她毕竟做错了事，让她反省一下也好。

反正明天他成亲，沈凝鸢一定会来，到时他再和她聊聊。

这般想着，萧晏清转身走进了内室。

可入眠后，他却睡不安稳，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年少的沈凝鸢穿着鹅黄襦裙，在桃花树下朝他跑来。

那时她还没发病，身体尚且健康。

她笑得眉眼弯弯，脸颊上的梨涡若隐若现，欢喜地跟在他身后喊“哥哥”。

那笑容，和苏雪禾还有几分相像。

但渐渐的，沈凝鸢不笑了，身体也越来越弱。

直到——

她举起鲜血淋漓的手腕，泪珠一颗颗砸在地上：“哥哥，我好疼……”

萧晏清的心猛地抽紧：“你怎么了？！”

他伸手想拽住她，却来不及触碰，她便倏地消失了。

“阿鸢！”

萧晏清惊喊着坐起身。

凌晨的凉风顺着窗吹进来，激起一阵寒意。

他抬手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只觉得心慌不已。

这时，敲门声响：“世子，您该起床去接亲了。”

听着管家的话，萧晏清迟迟回神：“好。”

应声后，他起身下床，换上早就挑选好的火红喜服。

盛夏的晨光洒满喜堂，萧晏清却身子发冷。

他第三次环视厅内，始终没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走到沈夫人面前，声音发紧：“夫人，阿鸢呢？”

沈夫人怔了怔：“那孩子身体不适，怕是还在睡吧。”

话音刚落，一个丫鬟跌撞闯入：“夫人，小姐她、出事了！”

萧晏清心头猛地一颤，脑袋空白了瞬，一夜来所有的不安顷刻间扩大。

他推开宾客冲了出去，身后喜乐声、惊呼声，全都化作虚无。

“砰！”

府门被撞开的巨响震落梁上尘埃。

萧晏清一路疾奔闯进内室，瞳孔骤缩。

死寂的房间内，沈凝鸢静静地倒在一地血泊之中。

手腕流出的鲜血浸红了身侧的金钗碎片，而她的胸膛却看不到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