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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辰收到秦雨川的信息时正忙得焦头烂额。 步行街公寓里的死者已经去世两三天了，海辰赶到的时候小公寓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腐臭气息，只穿着内衣的年轻姑娘仰面倒在床上，圆瞪的双目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的吊灯。姑娘脸上、长头发上、床单上、枕头上、地板上都浸着暗红的血迹。 按照法医初步检查后的说法，死者大概二十出头，是被利器重击头部失血过多死的，除此之外，死者的脖子上、双手手腕和双脚脚腕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捆绑痕迹，房间里的脚印、指纹、残留物等线索比较杂乱，需要带回去慢慢分析。公寓走廊里因为住户反对一直没安监控，电梯的监控人流量大搜索范围太大，小胡正陪着技术科的同事在监控室筛查。 很快死者的身份调查也有了一点头绪，小吴从卫生间马桶旁边的废纸篓里面翻出了一张卡片。卡片沾了些脏污，上面印着一个浓妆的女孩儿头像和一串电话号码。小吴比对了卡片上的照片和死者的样貌，有几分神似。也就是说，如果卡片上的就是死者本人，那么她的职业就显而易见了。 海辰隔着证物袋审视着卡片，总觉得似曾相识。他鬼使神差的拿出手机拨打卡片上的号码。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但是海辰看着自己手机上的通话记录惊诧的瞪大了眼睛。 记忆往回追溯，他顿然想起在曹斌斌猝死的那晚的酒吧里，曾有一个浓妆的卖酒女塞给他一张小卡片然后消失在人群中。而那天晚上离开西城分局之后他曾经试图拨打过这个号码…… 女孩儿的脸在他记忆中一闪而过。如果真的是她，这个案子会跟曹斌斌的猝死有什么关联吗？海辰转头看向床上的死者，下意识觉得一定有什么蛛丝马迹被忽略或者被有心人刻意掩盖了。 公寓的房东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十年前他在房价起飞之前用全部积蓄一口气在步行街的公寓楼上买了三间十几平米的小公寓，然后把这三套公寓简单的装修了一下做成平价民宿挂在网上出租。 来这里住的客人大都是为了省钱，有住一两晚的，也有临时开钟点房的，选房、付款、砍价等等整个交易过程都在网上进行。作为副业…
海辰收到秦雨川的信息时正忙得焦头烂额。
步行街公寓里的死者已经去世两三天了，海辰赶到的时候小公寓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腐臭气息，只穿着内衣的年轻姑娘仰面倒在床上，圆瞪的双目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的吊灯。姑娘脸上、长头发上、床单上、枕头上、地板上都浸着暗红的血迹。
按照法医初步检查后的说法，死者大概二十出头，是被利器重击头部失血过多死的，除此之外，死者的脖子上、双手手腕和双脚脚腕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捆绑痕迹，房间里的脚印、指纹、残留物等线索比较杂乱，需要带回去慢慢分析。公寓走廊里因为住户反对一直没安监控，电梯的监控人流量大搜索范围太大，小胡正陪着技术科的同事在监控室筛查。
很快死者的身份调查也有了一点头绪，小吴从卫生间马桶旁边的废纸篓里面翻出了一张卡片。卡片沾了些脏污，上面印着一个浓妆的女孩儿头像和一串电话号码。小吴比对了卡片上的照片和死者的样貌，有几分神似。也就是说，如果卡片上的就是死者本人，那么她的职业就显而易见了。
海辰隔着证物袋审视着卡片，总觉得似曾相识。他鬼使神差的拿出手机拨打卡片上的号码。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但是海辰看着自己手机上的通话记录惊诧的瞪大了眼睛。
记忆往回追溯，他顿然想起在曹斌斌猝死的那晚的酒吧里，曾有一个浓妆的卖酒女塞给他一张小卡片然后消失在人群中。而那天晚上离开西城分局之后他曾经试图拨打过这个号码……
女孩儿的脸在他记忆中一闪而过。如果真的是她，这个案子会跟曹斌斌的猝死有什么关联吗？海辰转头看向床上的死者，下意识觉得一定有什么蛛丝马迹被忽略或者被有心人刻意掩盖了。
公寓的房东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十年前他在房价起飞之前用全部积蓄一口气在步行街的公寓楼上买了三间十几平米的小公寓，然后把这三套公寓简单的装修了一下做成平价民宿挂在网上出租。
来这里住的客人大都是为了省钱，有住一两晚的，也有临时开钟点房的，选房、付款、砍价等等整个交易过程都在网上进行。作为副业，房东对这三间民宿的管理不太上心，租客的身份基本不会去审核，身份证出不出示也不追究，钱到账了，东西没有大损坏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年前为了节省时间房东直接把钥匙寄存在公寓门口密码箱里，租客来了自取钥匙，用完放回去。
因为地处繁华闹市，这三间房每个月大概有二十单左右交易，十年来从没出过差错。这是第一次客人没有通知房主退房也没有支付第二天的房租，第三天刚好另一个房间的房客退房了，于是房东下班以后简单吃了几口晚饭就骑着他的小电驴来打扫卫生，顺便看一下这间房的情况。房东先是按了几下门铃，没人响应，这才掏出钥匙。
门一打开，房东就被屋内扑鼻的恶臭熏得一阵恶心。他骂了一句捏住鼻子摸索着打开灯，然后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一屁股瘫痪在地。他忍着恶心爬回门口缓了好半天才哆哆嗦嗦的摸出手机报了警。
这会儿正是老头儿老太太们晚上遛完弯回家的时间。过往的公寓住户们见这边吵吵嚷嚷的被警察围了起来，都停下来凑热闹，一个个伸着脖子翘着脚往里瞧，想窥探一下这间房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儿。
有几个围观的老太太和老头儿嘁嘁喳喳的嚼着舌根：“平时三天两头看到一些不三不四的女的进进出出的，我就说这里住的不是正常人家，果不其然出事儿了。”
海辰听到议论声捏着小卡片从屋里走出来，把小卡片往说话的老太太眼前一举。
“请问之前看见过这个人出入吗？”
老太太老眼昏花，眯起眼盯住卡片看了老半天，道：“认不出啊。来的都是这样画着黑眼圈涂着大红嘴唇的女的，穿得也特别暴露，露着胸脯和大腿，在门口按门铃，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旁边的老头也凑上来看海辰手里的卡片，摇着头插话道：“现在的孩子哦，画的跟鬼一样。”
老太太又接着八卦：“哎？警察同志，里面发生什么事了啊？这么多警察，不会是出人命了吧？”
海辰没答话，目光越过面前的老头老太太朝着走廊远处扫了一眼。
这时走廊尽头的电梯门正巧打开了，电梯里走出来三个人。有两个情侣模样的年轻人挽着手一拐弯朝另一个方向走了，还有一个年龄稍大的正朝着人群这边走过来。就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瞬间，海辰又向电梯里面瞥了一眼，一个穿工装戴白手套的高个子男的正往这边看，还有个瘦高个女的低垂着眉眼在看手机。偏偏这么巧，电梯里低头看手机的竟是老熟人，金裴玉。
莫名其妙的直觉像一股暗流直冲进海辰的脑袋里。金裴玉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海辰脑中电光一闪，无缘无故的将金裴玉和死亡的姑娘联系在了一起。
海辰略一沉吟，捏着手里的小卡片朝电梯的方向追了过去。他从消防通道一路追着下行的电梯小跑下楼，电梯没有在任何楼层停靠，等海辰气喘吁吁的追到门厅，电梯已经折返回二楼了。
公寓的门厅直冲着步行街最繁华的地段。街边的各色商铺、饭馆、超市、小摊都还灯火通明，过往的行人有的行色匆忙的赶路，有的悠闲散漫的闲逛。
海辰漫无目的的往前追了几步，根本无法从人群中辨认出金裴玉的身影。
等回过神来海辰被自己的所想所为震惊了。他凝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深吸了一口气。
他不该这么鲁莽的追出来的，即便没有看错，即便刚才电梯里的真是金裴玉，她也只是出现这栋建筑物里，只是坐电梯时偶然经过了那个楼层，跟这个案子有关联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暗自庆幸没能追上金裴玉，如果真的追上了会怎么样呢？质问她为什么出现在凶案现场附近吗？毫无根据的把她押回去接受调查吗？尴尬的局面可想而知，只是这样想想他都觉得自己的行为过于荒唐。
完成犯罪现场调查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回局里的路上海辰收到秦雨川的信息：程希弟已经送到家了，她说她自己可以照顾自己，时间不早了，我和郑嘉就不打扰了，回见。
海辰回了条谢谢，总觉得眼皮跳个不停，心烦气躁的揉着眉心。
旁边开车的小吴见他一脸疲惫摊在副驾座不说话，问道：“海哥，今天的案子你怎么看？你说像不像卖的时候被嫖客不小心杀了啊？”
海辰严谨道：“不好说，等技术组那边定位一下租房人的手机或者电脑吧。找到人，拿到口供，再下结论。”
小吴呲着牙憨笑：“是，海哥，我这不瞎猜着玩嘛。看你挺累了，闲扯放松一下。对了海哥，中间我看你跑下楼一趟，是发现了什么可疑人员吗？”
海辰被小吴这么一闲扯感觉头更疼了。“没，就是好像看到个熟人。”想了一下他又补充道，“也可能是我眼花，看错了。”
但是，真的看错了吗？
很快，死者的身份比对完成了。通过指纹比对，确认跟卡片上的电话号码注册人的身份证是同一人。
女孩的名字叫莉莉，二十六岁，三年前因为卖淫被西城分局抓过一回。死者近半年的全部通话记录也被调阅打印送到了海辰办公室。
这份通话记录详单足足有五十多页，平均每天有十几条通话记录，多的时候一天有三四十通。海辰倒序逐一审查，发现死者生前接通的最后几通电话里有移动公司推销套餐的、有卖保险的、有银行推销贷款的、房产公司推销商铺的，唯独没有房东提供的租客的电话。他用红笔圈出几个登记性别为男的号码，用笔点了点，对旁边登着警务系统的小吴道：“先重点查一下这几个人的信息。”
海辰继续翻阅更早的记录，仍然没有房主提供的那个号码。那么要么他们没有通过电话联系，要么用其他号码联系的。海辰一边这么想着，手眼不停的检查着通话记录，突然他眉头一皱，在这份通话记录里发现了一个盘旋在他脑中很久的号码。
这次还能说是巧合吗？金裴玉在三个月前曾经跟死者有过一次通话，时长足足有两分钟。
但海辰只是不动声色的拿起自己的手机对着通话记录拍了一张照片，然后给金裴玉的号码发了一条短信：“认识莉莉吧？三个月前你们通过一次电话，通话内容还记得吗？”
发完短信，海辰盯着通讯记录，手指“嘣嘣嘣”地敲打着桌面。
只敲到第十下，海辰收到金裴玉的回信：“你是？”
“我是海辰。”
这一次海辰足足等了十几分钟，等到了金裴玉的来电。
海辰迟疑了片刻，然后跟旁边的小吴交代了一句拿起手机走出办公室。
“你好，老同学。刚才我花了点时间确认了一下。莉莉是我公司的销售，她帮公司卖酒，有一次她的客户出了点问题，她上级主管请假了，所以我直接找她询问了一下情况。为什么调查她？出什么事情了吗？”
海辰正在思索要不要回答金裴玉的问题，以及怎么回答她的问题。无论如何，既然她们认识，那么她出现在案发现场便有可能不是巧合。
“你今天晚上去过步行街公寓吗？”
“对呀去过一趟，有个老客户点了一箱高价酒，急用，我就亲自带着配送的同事送过去的。怎么？步行街公寓出什么事了吗？”
金裴玉曾经是警校最优秀、最拔尖的那批学生，毕业以后又在一线做过半年刑警，直觉比常人要敏锐许多。她看到海辰的信息后立刻猜到莉莉一定是在步行街附近出事了，不然他不会这个时间给她发一条这么突兀的信息。然后她立刻给莉莉的主管打电话确认莉莉最近几天的情况。主管告诉她，已经几天没见到莉莉了，试着联系过一次电话没打通，她的小姐妹也不知道她的去向，估计是不想干了。
金裴玉又问主管：“莉莉除了卖酒还兼职其他工作吗？”
主管神神秘秘的笑：“这些女孩子什么来钱快就卖什么，除了卖酒同时还卖点别的。不想干了打个电话就辞职，有些不靠谱的电话都不打就走了，像莉莉这种工钱不结不声不响离开的以前也遇到过。”
这些话金裴玉没对海辰说。她给海辰提供了莉莉的销售记录，她的客户们的电话，平时有往来的同行的联系方式，以及今晚订高价酒的客户的订单。
金裴玉道：“不管莉莉出了什么事，首先我得证明我的清白，至于其他的事情你们通过她的社会关系调查吧。可能很复杂，但我觉得总能找到点线索。”
“谢谢。”
海辰说完两个人都怀着各自的心事静默了。金裴玉正要挂断电话，海辰突然又道：“你现在做什么工作？自己开公司吗？”
金裴玉咯咯笑了起来：“哪有那本事，我在男友亲戚家的公司上班，倒买倒卖进口酒。”
金裴玉回想起当年离开东城分局的情形，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她暗自叹了一声岁月，淡淡的道：“我从小就想当警察，上学学的也都是刑侦，不做警察以后就像一个废人，其他的事情也做不好。”
海辰想起那天他也是这么对金裴玉说过同样的话。他正在思索该怎么接话，是忆往昔还是安慰两句？
只听金裴玉又道：“当年我还欠你一句道歉，对不起。虽然晚了点，聊胜于无吧。希望咱们今后再也不见。”说完金裴玉果断挂了电话。
海辰不知不觉已经溜达到了单位后院，他抬起头想望一眼月亮，却发现天上除了乌漆墨黑的云什么也没有，哪怕一点点微光也都被匿在了黑云后头。
他面无表情的在门口的石阶上坐下来，点上一根烟，岑寂的吞吐着胸中的浊气。
疲惫让他的目光看起来有些许浑浊，他隔着缭绕的烟雾再次抬起头望向黯淡无光的夜空，脑子里想着金裴玉的话。她说迟来的道歉聊胜于无，但他却觉得这句迟来的道歉不如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