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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直男，我这么可能同意这种要求。

就算我同意，我的凤娘也不能同意！

但我还是收下了那张手纸。

不是因为我自己没带，而是因为——

它其实是个卧底暗号。

而我是个卧底。

不错，我这样身无长物的废物，居然是个卧底。

我来自重凰的敌国珠渤，编号六百六十六号暗卫，行动代号：珠渤双计陆陆陆。

卧底一词也很好解释，就是卧在敌人的床底探听情报，是个很容易失去尊严的工作。

但我比较有出息，我卧在了敌人的床上。

听上去好像获得了尊严。

但也失去了一些更重要的东西。

——比如我的胳膊。

“凤娘还没躺够吗，再躺下去小人的手就废了。”

昨夜回到寝宫后，我愣是睁着眼睛守了一夜，又好生伺候着跟俊俏小侍卫喝多了的女帝陛下安寝。

不是我不想睡，而是君后和贵君先后来敲我殿里的门，君后送了我一连迭的秋波，贵君送了我他寝宫的通行令牌。

我说：“陛下在我这。”

于是他们纷纷遗憾离去。

我不是很想知道他们在遗憾什么，只能死死守住我的衣襟，还拉上了陛下替我一起守。

守着守着她沉甸甸的头就压上来了。

我半边胳膊被她枕得又麻又痛，可当我看到她那双一向凌厉的眼睛紧紧闭着，像是在宿醉的梦中都与苦厄沉沦的模样，愣是忘了把她推开。

——当然不是因为我爱上她了，我是一个冷酷的卧底，我只有职业操守，莫得感情。

只是因为她现在是我的任务目标而已。

这是个令人悲伤的故事。

作为一个卧底界的菜鸟，我原本并没有爬天子床榻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计划。

我是个很有原则的卧底。

这次任务，我本来也应该很有原则地把自己藏进床底，聆听偷溜出宫的陛下与美貌小倌的爱情故事，从中寻找到我的真正目标——珠渤国质子所在地的蛛丝马迹。

但好死不死，床被他们玩塌了。

我捂着脸被砸了满头，好黄好暴力，我还小我不敢看。

那时候还是凤娘的凤傲天结结实实压在我身上，也不认认眼前人是谁，就稀里糊涂亲得我少男清白全无。

她亲够了才想起问：“你是谁？为什么躲在这里？”

为了保命我只能答：“小人倾慕陛下英姿已久，特来自荐枕席。”

她好像笑了一下。

然后我就被迫自荐成功了，从此凤娘的枕席边，一个月约莫有大半的时间都会给我留出一席之地。

这是天大的福气，但在此时显得有些难以消受。

我的手好像要断了。

我尝试着抽出自己的手臂，被陛下搅弄风云的手“啪”地糊了一脸。

“扰朕休憩，拖出去砍了！”

这或许就是我命中注定要吃的爱情的苦。

爱你的时候你是她的小甜甜，不爱她的时候就把你拖出去砍了。

我忍辱负重地放弃了我的胳膊。

第四章

等到陛下终于不情不愿地起床更衣，我的左手臂也已经失去了知觉。

万恶的统治阶级溜溜达达离了我的住处，而不是统治阶级的鄙人不才我哪怕日上三竿了也要去君后那里打卡请安。

老实说我不是很想进去。

我对给过敏。

君后看到我非常热情：“洛尘公子一路走来辛苦了，快给公子备茶。”

我：“谢谢您我不渴。”

但凡我有点脑子都不会喝那杯当着我的面放了不知名粉末的茶。

君后还想狡辩那是清热解暑的药物，要不是我在烟罗坊和这玩意打了一年的交道，我就信了。

进宫短短一天，我就被迫看清了宫中这群人的本质，我不想，可我没有办法。

君后依旧热情：“那给你换件衣裳。”

我：“谢谢您我不热。”

君后笑容不减：“那划掉洛尘公子的那份消暑俸银。”

我立刻把衣服一脱对着茶杯吨吨吨起来：“在下方才觉出暑热难耐，多谢君后殿下赐茶！”

这不能怪我没有尊严，都是因为宫斗太残酷了。

君后看起来非常满意，脸上的“威逼利诱”四个字替换成了“雍容华贵”，笑着向我介绍他身边那个摇着折扇风骚得不行的黄衣男子。

“这位是乐公子。”

噢，乐公子我知道。

他大名林筱乐，住在七礼宫。

我最开始还傻乎乎地问宫中的掌事姑姑说前朝一般不都是五礼吗，为什么现在成了七礼？

前朝指的是凤傲天一举砍下那个昏君脑袋前的朝代——

在处处灾害下沦落到易子而食的百姓苦不堪言，朝廷的拨款层层克扣，而对此一无所知的前朝皇帝还在乐呵呵地加重税收，他要给贵妃盖新宫殿。

是的，那时候的皇帝还是男的，后宫还是女的，前后两朝只有后宫中人的取向都是相同的。

自古新帝上位，总要将旧制整个洗涮一遍才算安心，凤傲天在其中算是做得最为彻底的那一个。

只是我没想到，连五礼六部这样的历代传统也要清算重来。

姑姑忙解释说不是一回事，这个七礼只是从公子们的名字里单独挑个字出来连成的。

我问：“是什么字？”

姑姑说：“典急孝蚌乐赢麻。”

一听就有股凌厉感扑面而来。

我没敢再开口，从此路过他们宫时都自觉绕道，总觉得会有人从中冒出来将我按在地里摩擦一顿。

我嘴笨，肯定骂不过他们。

架不住君后他会强制爱，我还是跟这位乐公子碰上面了。

七礼宫是个好地方，住在里面的七位公子恰好双双配平，唯独剩下一个乐公子日夜寂寞，好不容易盼到陛下打破整数强迫症迎我进宫，自然不愿意再独守空房。

不是，后宫之人独守空房不是应该去纠缠皇上吗？不是应该去绞尽心机地宫斗、举报无良室友乱搞同性关系吗？

这才是我们的本职工作吧？！

我疑惑，我不解，我想无理取闹。

君后捻着茶盏的手顿了顿，掀起眼皮笑盈盈地看向我：“嗯？”

我……恭敬地抬手：“殿下英明。”

乐公子看起来很活泼的样子：“既然你同意了，那就跟我走吧！”

走？走去哪？几个人？安全吗？

我用草包似的胸大肌想都知道这些问题全都是废话。

刚要张口婉拒时，乐公子已经如同一股黄色旋风一般把我从君后宫中卷走了。

我甚至没来得及看清乐公子具体长个什么样，就听到“嘶啦”一声，我进宫新做的第一件衣服在他一己之力下惨遭断袖。

……我闭上了眼。

等他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我已经倚在树边喘成了狗。

……等等，树？

他看着我，几句话下来险些给我劈得两眼翻白栽倒过去。

乐公子：“崆峒洛尘，你是不是珠渤人？”

我：“啊？”

乐公子：“我也是珠渤人。”

我：“哦。”

乐公子：“你是不是卧底进来的？”

我：“啊？”

乐公子：“你别担心，我也是。”

我：“哦。”

乐公子：“那下个月刺杀凤傲天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我：“哦……啊？？”

第五章

乐公子是个直率人物。

就是直率过头了。

我下意识倒退，感觉君后给的那杯茶在我肚子里烧成了一锅沸水，以至于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刺杀凤傲天？我吗？

真的假的？

那可是凤傲天诶！

我朝至今开国十年，凤傲天这个叛军将领上位的皇帝仅用了一年就处理干净了宫中内外的一众前朝残留垃圾。

不是因为她多么明察秋毫、慧眼如炬，一眼就能看出谁有复辟之心——

而是因为她能杀、敢杀、杀个没完。

现在的皇位就是她亲手杀下来的。

十五年前，那时候还只是在县令宅子里烧柴火的丫头阿凤骤然听闻了父母被活活饿死的消息，县令却还穿金戴银地往她身上挥着鞭子。

她当即从心里掀起了逆反的一角。

“凭什么呢？”她想。

带着疑问，她趁主人落难时立刻反咬一口，借那百十来人的县兵一路征上了皇城。

听闻她的兵散过三五次，也听闻这支草莽队伍光内乱就数完了十个手指头。

等她终于抵达现在的凰京时，身边的面孔已经彻底更换了一遭，人头呜呜泱泱的，乍一算也有个十来万。

可依然没有人把她放在眼里。

皇将们想：“只是一个女人而已。”

其他起义军也这么想。

包括她自己手下的兵，也都是这么想的。

不然她胸口那三道穿透了的疤是怎么来的呢？除了自己人，谁近得了她的身？

男人们自发觉得皇位之争和她似乎并没有什么关系，可偏偏就是这个谁也看不上的女人满身是血地踏上了登云阶，一举砍下了昏君的头。

那日只有她身后的旌旗猎猎作响立在城下，一个“伐”字生生逼出了血气，剩下的一切都是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