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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准备推开门，却被看守侍卫拦下。

“陛下有令，除皇后外，任何后妃不得踏入冷宫重地！”

这话让我动作瞬间凝滞，只能缓缓转身退出去。

一路上，宫人看着我议论纷纷。

“她就是陛下要过继皇子的那个贵妃？人老珠黄啊，我都长得比她好看。”

“低声些！你不知裴贵妃以前有多美多受宠，陛下曾为了她空置后宫不立皇后，要不是出了那档子事……”

听着他们的窃窃私语，我没有停下步伐，手心却不由得攥紧了几分。

走到城墙上，我眺望整个紫禁城。

天边皎月映入眼帘，却照不亮心底深处的晦涩。

不知道站了多久，身后徒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带来阵阵梅花香。

“裴贵妃，年纪大了，站这么高要注意身体。”

我回过头，看到林宝萱不知何时也来了城墙。

我看着她鬓边的一抹白发，低声开口：“娘娘也是，要珍重凤体。”

林宝萱缓步走过来，幽深瞥了我一眼。

“三十年前你斗不过本宫，如今你低本宫一等，整个紫禁城人人厌你，可甘拜下风？”

我顿了瞬，恍惚想起年轻时，林宝萱刚被虑舟沈君珩纳入后宫。

她耀武扬威地挑衅我——

[裴清霜，你青梅竹马陪了陛下十年又如何？皇后之位还不是落在我头上。]

[只要有本宫在一日，这偌大的皇宫，不会有你的容身之地！]

我看向林宝萱，淡声问她：“娘娘掌管后宫，又独拥陛下三十年，还要揪着过去不放吗？”

林宝萱轻转纤细修长手指，满眼轻蔑。

“你已是本宫的手下败将，此番只是想提醒你，前几日陛下翻你牌子，是本宫主动提及的。”

“你知道陛下那晚同本宫说什么吗？他说你又老又丑，若是真碰你，定要鹿酒助兴才提得起兴致。”

我的脸色一寸寸发白。

明明没有心跳，可左胸口却依旧有细密连绵的疼意在蔓延。

我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嫔妾恭祝陛下和娘娘共白头。”

我一个身死之人，没必要再和她争执这些。

再过几日，我了却凡间执念，也该回阎王殿报道了。

我行了个礼，正要转身离开。

林宝萱却一把拽住了我，狠狠一扯。

“你若真心祝福，那便陪本宫玩最后一个游戏。”

说完，她凄凄惨叫一声，整个人往城墙外翻倒！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也被她拽着往下跌。

“阿萱！”

倏然，台阶口传来沈君珩慌张的喊声。

我死死扣住砖墙才稳住身形，半截衣袖被林宝萱撕裂。

她看着匆匆赶来的沈君珩，凄然一笑。

“妹妹，我不怪你推我，是我抢了你三十年的凤位，如今还让你与陛下生了嫌隙。”

“我现在就把皇后之位还给你！陛下，我们来世再见！”

说完，她兀的松了手，整个人直直往城墙下坠去！

第6章

“阿萱——！”

沈君珩目眦欲裂地冲下城墙，去救林宝萱。

我被他重重撞到了一旁，半边身子擦过粗砾的青砖，带来火辣辣的痛感。

看着沈君珩抱着林宝萱趔趄而走，一众太监宫女都混乱跟着离开。

我从恍惚中回神，眼底尽是悲哀。

凌禾宫。

我坐在木椅上，浑身发冷。

不一会儿，沉甸的殿门被人推开，沈君珩大步走了进来。

他一向不显山水的脸色，此刻阴沉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裴清霜，你怎能如此歹毒，为了后位竟把阿萱推下城墙！”

我晦涩地张了张嘴，想要解释。

但沈君珩没给我开口的机会，直接对着门外的宫人吩咐。

“传朕口令，裴贵妃即刻前往奉心殿为皇后跪佛祈福！”

我荒谬地扯了扯嘴角：“陛下什么都没问，就笃定是我推的她？”

“阿萱现在还没脱离危险，你要朕如何信你？难不成她不要命的跳城墙污蔑你？！”

沈君珩眼底闪着浑浊的光：“你最好祈祷阿萱能平安醒来，否则朕也保不住你。”

说罢，他拂袖转身离去，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我站在原地，犹如被一盆冷水兜头淋下，遍体生寒。

林宝萱拽着我跳城墙，她如今昏迷不醒，不过是自食恶果。

沈君珩要我赎罪，可我问心无愧。

要跪，也是悔与他相识相爱，再到相恨！

奉心殿。

红墙绿柳，冗长宫道上的积雪让人看不见尽头。

我跪在地上，三步一叩，九步一拜往前跪去。

从黑夜跪到白天，我身上的衣裳被积雪浸湿才跪到了佛前。

“信女裴清霜一愿陛下长命百岁，皇后娘娘无病无忧。”

“二愿帝后百年好合，孝子贤孙满堂。”

“三愿轮回转世，与他们死生不见——”

我撑着膝盖，哆嗦着吸了一口辛冷的空气，脑子昏沉。

咯吱——

殿门倏地被人推开，响起宫人的通报声。

“皇后娘娘昏迷至今未醒，按祖宗规矩，贵妃娘娘您得去侍疾，请。”

我忍不住心头一颤。

从前我伺候沈君珩卧病在床的母妃，衣不解带照顾了整整一个月。

如今一把年纪了，我还要伺候他的妻子。

我这一生，属实荒谬至极！

一进寝殿，我就看到了早已等在殿内的沈君珩。

他脸色比素日更冷，也更憔悴。

他看都没看我一眼，直接吩咐：“给皇后喂药吧。”

我接过宫人递来的药碗，忍着头晕和四肢酸疼，一步步朝床榻走去。

双手冰冷到近乎没有知觉，一直颤抖不已。

沈君珩见我连碗都端不稳，眸色渐深。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眼底闪过一丝难堪，强撑着抬起勺子，给林宝萱喂了药。

退出去时，还没走几步，我却两眼一黑，整个人直直摔倒在地。

意识陷入昏沉。

……

再睁眼醒来，我发现自己已经回了凌禾宫的寝殿。

一名青色宫装的陌生宫女站在床边，轻声问：“娘娘醒了？捋走昨夜您烧了一夜，陛下一直在照顾皇后娘娘无暇顾您，您要奴婢去请太医吗？”

我沉默一瞬，虚弱着开口：“不用去请太医，也不用去请陛下。”

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我也不想在仅剩不多的时间里见到沈君珩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在床上躺了两日，宫女就在我跟前絮絮叨叨了两日。

“裴贵妃，您知道吗？陛下昨日为皇后亲手打造了一把轮椅，当晚还推着她去了摘星阁看流星呢。”

“今日陛下还下令让京城百姓今晚都为她燃灯祈福，甚至连大祭司也快马加鞭回了京城……”

一连几日，沈君珩都没踏入凌禾宫一步。

我只念叨着好几日不见李嬷嬷，丝毫没在意那个男人。

宫女却比我着急：“贵妃娘娘，您要不去找陛下认个错、服个软？”

“您这三十年里在凌禾宫过得这么艰难，若陛下宽宥了您，您来日还可风风光光入妃陵下葬呢！”

听到这话，我摇了摇头。

“我不后悔。”

我没有来日，我和沈君珩也没有以后。

第7章

等找到李嬷嬷，和她好好告个别。

我就会去阎王殿轮回投胎，将沈君珩忘得一干二净。

宫女离开后Ӽɨռɢ，我撑着膝盖站起身，准备了一荷包的碎银，想去内务府安排李嬷嬷出宫一事。

这几日我无暇顾及她，可心底还是惦记着她，希望她出宫安享晚年。

主仆多年，这也算我在人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打点完一切，我独自走在宫道上，看着夕阳的余辉射在雪地上，宛若碎开的琉璃。

不知走了多久，我蓦然看见了一个熟悉身影，是沈君珩。

见到我孤身一人，他眉眼一愣。

“这么晚，你一个人在外边也不带个宫女伺候？”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远处忽然火光通明，响起刀剑交伐的兵戈声。

沈君珩脸色一变，看向我。

“最近外面不安全，你早点回你的凌禾宫去。”

我不曾回话，只是静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如今沈君珩权倾天下，谁会不长眼在皇宫闹事？

但我也懒得管这事，踩着积雪走向凌禾宫，准备安静地等着李嬷嬷回来。

可才进殿没一会，就有禁军将整个宫殿围得水泄不通。

“裴贵妃，今日亥时养心殿有黑衣人蓄意刺杀陛下，刺客首领说他是您侄子，还请您亲自去指认一趟。”

我僵了一瞬，侄子？

裴家满门抄斩，旁支也树倒猢狲散，那刺客是哪里冒出来的侄子犯这灭九族的大罪？

我强忍着心中不安，跟着禁军去了御书房。

我一进去，跪在地上那黑衣刺客就蓦然朝我磕头：“裴姑姑！”

我扫了他一眼，看向脸色黑沉的沈君珩。

“陛下，臣妾不认识这人，他也不是裴家人。”

“裴姑姑你怎能过河拆桥！”

刺客拿出一枚莹白剔透的梅花纹玉佩，呈给沈君珩：“陛下，这枚玉佩是裴姑姑给我的信物！是她说当年裴家被抄全拜陛下所赐，唆使小人刺杀陛下！”

这一刻，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有人蓄意要陷害我。

我看着沈君珩手中的玉佩，语气平缓：“那枚玉佩臣妾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送给了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