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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要离开了，他还是得回来办理辞职。

公安局里的同事连霍庭深的面都没见过几次，和他自然不熟络。

所以辞职流程办得很快，只有局长对他说了一句：“听说你要回江城重启继承你母亲的警号？好好干，你母亲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霍庭深朝局长敬了个礼。

走出公安局，他看着手机上母亲的照片，在心里自问：“妈，你会为我感到骄傲吗？”

这么多年，他一直傻傻地追逐一个永远没可能的人。

还因为她没有坚持自己的警察梦想。

他的母亲在天上看着，会不会对他很失望？

霍庭深在阳光下站了片刻，转身又去了清鸣寺。

只有身处在这佛音潺潺的地方，他的心才能感觉到片刻的安宁。

石桌对面，霍父为他斟了一杯茶。

“怎么又来了？”

霍庭深盯着茶杯里被浮尘触动的波澜，抿了抿唇，声音发涩：“爸，您……还把我当儿子吗？”

闻言，霍父手上动作一顿。

但紧接着他便如常地继续倒茶，没有回答。

霍庭深心一颤，却死死忍住苦涩：“我做了很多错事，您一定对我很失望，对不对？”

霍父还是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丝毫的波动，就像一个陌生人一样。

霍庭深的心一沉到底。

沉默许久，他深吸了口气，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然后就要起身离开。

“抱歉，打扰您了。”

可就在这时，霍父却叫住了他：“阿深。”

霍庭深转头看去，只见霍父起身走近，然后伸出手，将一串檀木佛珠套在了他的手腕上。

“保重身体，平安回来。”

第5章

霍庭深走出清鸣寺时鼻子酸的厉害。

他始终用力攥着那串佛珠，原来，爱也可以是无声的。

回到四合院时，谢婉绾和顾淮安不在。

霍庭深并没在意，径直回到房间清理自己剩下的东西。

打开最大的那个柜子，里面上到价值连城的手表，下到手工制作的陶瓷玩偶，都是谢婉绾从前拿来讨他欢心的。

那几年，谢婉绾把他宠成了京圈人尽皆知的小少爷。

大家都说就算是他想要谢婉绾的命，她也一定毫不犹豫挖了心奉上。

大概就是因为这种话听多了吧，他曾经才会以为自己真的能和谢婉绾永远在一起。

所以他固执地一年又一年高调表白，强调自己对她的爱不是亲情。

但最终换来却是她越来越远的疏离……

霍庭深将这些盛满回忆的东西一件件装好，打包放进纸箱子。

将整个箱子都丢掉之后，他找到管家：“麻烦您把房间里所有东西都换成黑白灰风的。”

管家顿了顿：“您这是要向小姐看齐？”

谢婉绾所有的东西都是黑白灰三个颜色的，整个四合院只有霍庭深的卧室是蓝色的海洋风。

霍庭深想着，自己就要离开了，这间客房也应该和整体风格保持一致。

显然，管家是误会了。

但霍庭深没有解释，只点了点头；“就算是吧，辛苦您了。”

管家只好应下。

这时，霍庭深的手机响起，来电是江城的号码。

他走到一旁接起，便听对面传来个低沉的女声：“阿深吗？我是你董婶，听说你要回江城继承你妈的警号，是真的吗？”

对面的女人是霍母生前最好的朋友，霍庭深小时候她还来过北京看他。

“是真的，董婶。”霍庭深声音里带了几分真诚的笑意，“到时候，还要请您多照顾。”

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谢婉绾清越的声音随即响起：“你在和谁打电话？”

霍庭深愣了下，先是面不改色地和董婶道别。

然后才挂断电话转身回答谢婉绾：“董婶，你认识的。”

“过段时间就是我妈的忌日，我拜托她替我上柱香，请她多照顾。”

谢婉绾皱了皱眉，似乎将他母亲忌日这回事忘得一干二净。

沉默了会儿才说：“你母亲忌日，你不回去看看？”

当然是回去的，这不过只是他编的谎话。

但想起往年都是谢婉绾陪他回去祭拜的，霍庭深鬼使神差地开口：“姑姑陪我回去吗？”

谢婉绾没有任何犹豫：“今年不行，我要准备婚礼。”

她顿了顿，又补了句：“明年，我带淮安陪你一起回去。”

果然是这样。

怎么就多问了这一嘴呢？

霍庭深摇摇头，正想说不用了。

顾淮安走上前拉过他：“阿深，明天我要和你姑姑去试西装，我一个人拿不定主意，你跟我们一起吧？”

霍庭深没有拒绝的机会，因为顾淮安刚说完，谢婉绾警告的眼神就投了过来。

他只能点头说好。

第二天，倒计时12天。

到达西装店后，顾淮安一连试穿了好几套法国设计师定制的西装。

每一件都很好，让霍庭深想起，自己也曾想象过自己穿着西装娶谢婉绾的模样。

他想象过婚礼该用的花朵、给宾客的红酒该挑选什么口感、甚至想好了结婚誓词——

“在我的成长过程中，我没能长久地拥有父爱与母爱，没有一个正常的家庭，我总觉得自己缺少了什么。”

“然而现在，我站在这里，我知道我已经得到了自己所想要的一切。你就是我的家人。”

霍庭深在心里默念完这段话，却狠狠地怔在了原地——

因为同一时刻，顾淮安站在试衣台上对谢婉绾说出了这段话。

准确无误，一字不差！

第6章

仅仅只怔愣了几秒，霍庭深便想起自己曾把这段话告诉过顾淮安。

那时的他充满期盼，只是想将自己的心情与朋友分享。

却没想到，始终微笑沉默听着的兄弟，是个小偷。

霍庭深用力攥紧手，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

有那么一刻，他很想冲过去质问顾淮安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算他已经放弃这段感情，可他过去的经历始终是不可磨灭的记忆。

顾淮安怎么能连他对人生的感受都摘抄偷走？！

霍庭深愤怒到垂在身侧的手止不住发抖。

而那边，听见顾淮安的一番发言，谢婉绾满眼温柔与柔情：“淮安，你也是我想拥有的一切。”

霍庭深再待不下去一秒，这里的每一寸空气都像是在挤压他。

他大步逃进卫生间，靠着门板用力地深呼吸。

“冷静，冷静……这些爱恨情仇，我都不该再在意了……”

霍庭深不断地抚慰自己，想要自己做到完全平静。

但到底，掌心传来的痛意也没能使他冷静下来。

他靠在门上，手捶着胸口用力去摁压心脏的位置，似乎只有这样，那痛与酸的心脏才能得到片刻缓解。

很久之后，霍庭深才整理好心情重新走出去。

可回到试衣间，里面却早已没了谢婉绾和顾淮安的身影。

询问店员，店员怔了怔：“谢小姐和顾先生半个小时前就走了。”

霍庭深默了一瞬，点头致谢，抬步离开了西装店。

没有什么意外的，从小时候开始，他就一直是被丢下的那个。

他也早就明白，谢婉绾的收留只是暂时的而已，迟早都要离开的。

所以没有什么好难过的，就算全世界都抛弃他，他也还有自己。

更何况，他还有那么多爱他的人。

母亲、父亲、董婶……

忽然，天上落下瓢泼大雨。

身边的行人都急匆匆地寻找遮蔽，唯独霍庭深一个人走在雨里，与所有人逆行。

不知走了多久，一道清瘦的身影忽然挡在了他面前。

他还没抬头，对方的训斥便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霍庭深，你做出这幅样子给谁看？没带你一起走，你就不会自己打车回来吗！”

霍庭深怔了怔，抬眼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走回了四合院。

谢婉绾举着伞站在他面前，脸上说不清是愤怒还是紧张担心。

她把他扯进客厅，喊管家拿毛巾来，又打电话给家庭医生。

“赶紧去洗热水澡！别告诉我澡也要别人给你洗！”

霍庭深摇摇头，披着毛巾进了浴室。

洗完热水澡，他的思绪回笼了些，可脑子越来越沉。

一走出浴室，他整个人就往前一倒，重重摔在了地上。

“阿深！”

意识彻底消失前，霍庭深听到了谢婉绾慌乱的声音。

……

再醒来，霍庭深躺在自己的房间。

房间的装潢还没有完全改变，但窗帘已经换成了灰色。

意外的是，谢婉绾竟然守在他的床边。

见他醒了，她递来一杯水：“醒了，先润润嗓子。”

霍庭深接过她递来的水喝了一口，又听她说：“你就感谢这佛珠吧，它真是保了你的平安。你昏迷的时候一直攥着，高烧才会那么快退下去。”

霍庭深怔了怔，垂眸看去。

自己的确握着佛珠，不过，是他父亲给他的那条。

这次，是他的父亲在守护他。

但谢婉绾没有发现这不是她求来的那串佛珠，也没有发现，他房间里的窗帘换了颜色。

他是该庆幸，还是该自嘲？

霍庭深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又躺了回去。

谢婉绾也放下水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