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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却唯独没有这样一幕。

她吻着他的唇，满心满眼却是齐淙也。

顾景衍的心中顿时涌上一股屈辱和悲凉。

他一发狠，用力一咬，咬破了温珞宁的唇。

“你看清楚，我是谁！”

温珞宁的身体瞬间一僵，眼神逐渐清明。

待看清眼前的情形，她推开了顾景衍，皱眉训斥。

“你明知本宫会来探视，还穿得这么单薄！真是不知羞耻！”

说完擦去嘴角的血渍，便拂袖而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顾景衍只觉荒唐可笑。

明明是她喝了酒，认错人，却倒打一耙，怪他穿得太薄？

冷冷的寒风从敞开的大门灌入，一道闷雷响起，随即落下滂沱大雨。

顾景衍心冷如寒霜。

雨声滴滴答答，持续了一夜。

他心里的雨，也下了一整夜。

翌日，香灵进来收拾屋子。

他拿着书案前被打湿的纸张前来禀告顾景衍。

“王爷，这些被打湿了的纸不好书写了，奴婢给您换新的来。”

顾景衍愣愣的看着香灵捧着的那叠皱成一团的宣纸。

那并不是什么练字的纸，而是自己离开时间的记录。

好不好写不重要。

重要的是时刻提醒自己，千万别回头。

第8章

“拿去火盆前烤干，我今日还要接着写。”

香灵依照顾景衍的吩咐，捧着湿了的纸页在火上慢慢烘烤。

银丝炭一点点燃烧，将整间屋子都慢慢烘暖。

顾景衍从上锁的锦盒里找出香灵的卖身契，又拿出一百两银票，一并递给她。

“你的身契还给你，从现在起你就是自由身，以后不用在公主府蹉跎岁月了。”

香灵跪在顾景衍面前：“王爷这是做什么？奴婢生死都跟着您，求您不要赶奴婢走！”

顾景衍扶她起来，再将东西塞到她手里。

“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这些是你应得的。我过几日会离开这里，去一个平阳公主找不到的地方。”

“这一纸契约你拿好，将来若不想呆在公主府，随时都可自由离去。”

香灵红着眼还要再说什么，顾景衍摆摆手，让她先下去。

“奴婢叩谢王爷大恩。”

待香灵走后，顾景衍走到书案前，抽出一张新的宣纸，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个“二”。

只剩最后两天了。

到时候回了西梁国，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真好。

“吱呀——”

忽然，房门被推开，温珞宁走了进来。

回想起昨晚两人之间的事，顾景衍有一瞬僵硬。

但温珞宁却一脸坦然：“好些了吗？”

顾景衍怔怔蜷紧手心。

她嘴角还微微发肿，有清晰的咬痕，却将昨夜的事忘了个干净。

那就忘了吧。

忘了好。1

忘了他还能看在多年师徒情分上，和她安然道个别。

愣神之际，温珞宁已走到书案前，低头看到顾景衍写的内容。

“七岁那年初教你识字时才写这几个字，怎么如今还在写？”

“写完这一次，便不会再写了。”

听着顾景衍平静的语气，温珞宁没由来的一阵心悸。

她环顾四周，发现屋子里空荡了不少。

“屋子里的东西呢，怎么都不见了？”

顾景衍未曾抬眼，依旧整理着手中的笔墨纸砚。

“不喜欢了，想换掉。”

温珞宁拧了拧眉，她听得出这男人情绪不对。

那满屋子的东西，大抵被他耍性子收了起来吧。

想起前几日发生的事情，温珞宁眸底涌上几捋复杂的情绪，随即转移了话题。

“明日上元寺有高僧祈福法会，保佑众生平安健康，我带你去祈福烧香。”

顾景衍摇头，没什么兴致。

“明日……是师父和昌远侯的大婚吉日。”

温珞宁眉心微蹙：“上阳马场一事，你和侯爷双双坠马受伤，圣上说婚期后延。”

说完她又耐着性子补充：“七岁那年你高烧不退，我背着你去过一次上元寺，自那以后你再没生过病了，明日我带你再去一趟，让佛祖为你加持。”

顾景衍手中的动作一顿，那久远的记忆早已被他从心底挖出，没想到温珞宁却还记得。

明日子时一过，自己便要长途赶路回西梁继承太子之位。

确实该去佛前祈祷一路平安。

“好。”

见顾景衍应下，温珞宁心底微微松了口气。

叮嘱他好好休息，便匆匆离去。

这一次，顾景衍的目光没再追随她的背影。

一夜安然。

第二天一早。

顾景衍起来准备好香烛、贡品、佛经等一切祈福物品。

公主府门口，温珞宁上了马车，伸手准备拉他上来。

顾景衍没有理会，自己上了马车，进了车厢。

温珞宁掌心空空，她有些不自然地收回了手。

“多谢师父，景衍已长大，可以自己上来。”

温珞宁的心倏地钝了一下，总觉得这个男人就站在自己身边，却隔着一道海的距离，让她始终都触碰不到。

车程行驶过半，一个侍卫急匆匆追赶而来，拦截了马车。

“公主！昌远侯高烧不退，现在一直念着您的名字，整个侯府乱作一锅粥……”

听到侍卫的话，温珞宁瞬间变了脸色。

她看向依旧望着窗外的顾景衍，心里突然泛起丝丝不安。

脑海里好像有道声音在说，如果自己此刻下了马车，没有陪他去上元寺，他们之间会有一道永远也无法修缮的裂痕。

正僵持之际，顾景衍回了头。

他看了门帘前拦着马车的侍卫一眼，又看向温珞宁。

“没关系，师父先去照顾昌远侯吧，他毕竟是您的未婚夫君。”

听到他的声音，温珞宁没由得松懈了几分。

她点了点头：“你先回公主府，明日我再带你来祈福。”

“佛祖面前不打诳语，说好要陪你上九百九十九个台阶，我定不会食言。”

说完，她便匆匆下了马车，跨上侍卫的马扬鞭疾驰而去。

第9章

马蹄溅起尘土，让顾景衍双眼有些酸胀。

说要带他来祈福的是她。

出尔反尔的也是她。

温珞宁，你凭什么说你不会食言？

佛祖脚下，你早就变了卦。

顾景衍自嘲一笑。

原本他想，来时，他和她一同去祈福。

走时，他再和她一同去还愿。

把他们之间的牵绊和尘缘，当着满寺神佛一一斩断，也算是有始有终。

但现在看来，或许这是天意。

他们之间只有诀别，没有告别。

没关系，温珞宁不去，他便自己去。

他要给自己祈福，祈求自己身体康健，归途平安顺遂。

决定好后，顾景衍吩咐人套好马车，赶往上元寺。

城东，上元寺。

顾景衍独自一人来到佛堂前，对着佛像双手合十，虔诚叩拜。

“信徒西梁太子顾景衍，即将启程归国。”

“愿佛祖保佑，景衍身体康健，此行一路平安，早日见到父皇母后和家人。”

许下愿望后，他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恍恍惚惚中，顾景衍仿佛听见一句佛偈——

“一切为如法，如梦幻泡影。”

回过神，大殿中只他一人。

暖黄的烛光里，诸佛神像面带微笑，慈祥又庄严。5

他随即躬身再拜：“多谢佛祖教诲，信徒定当谨记。”

回到公主府，已是夜幕。

温珞宁不见人影，大抵还在侯府守着。

诺大的梅院，一室冷清。

子时便要离开，顾景衍没有睡意，清理着屋子里属于自己的最后痕迹。

他作的画稿，烧掉。

他写的诗文，烧掉。

他雕刻的木簪、木梳、木剑通通烧掉。

房间里剩下的东西丢的丢，埋的埋，沉塘的沉塘。

慢慢的，整间屋子一点点被清空。

顾景衍的心，也一点点被清空。

干干净净，无牵无挂。

亥时一刻。

顾景衍在书案前点燃三注清香。

随后他来到院中，看着满院在月光下摇曳的夕颜花，夜风一吹便凋零落地。

他走过去，将一朵朵残花捡了起来，没留下一片花瓣。

落红满地花凋零，花落人消两不知。

一注香燃尽。

顾景衍脱掉了王爷的服饰，摘下代表身份的玉牌。

看着玉牌上陈旧的修补裂痕，他扯了扯嘴角。

这些年无论自己撒上多少金粉修饰，也无法遮掩这道裂痕。

既然覆水难收，碎玉也不必圆。

顾景衍拿着玉牌，沿着修补的缝隙，用力一掰。

“——啪”

上好的羊脂白玉再度裂成两半，金粉撒了一地。

他将两瓣残玉放到桌案上，喃喃自语。

“往后，顾景衍只是西梁太子。再也不是齐国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