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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两边响起呐喊厮杀声，江砚洺身边的亲卫剑星手持利剑，携两千将士从林间朝谢灵希杀了过来。

　　“活捉谢灵希，其余人等，杀无赦！”

　　谢灵希拔出腰间的长剑，对上直冲她来的剑星。

　　一时间，杀声，咆哮声混杂在一起；杀戮，鲜血，尸身堆积成山。

　　到最后，两边活下来的人都不多了。

　　火光在尸体上焚烧，映出了血流成河的地面。

　　“将军，你先走！”贺敦紧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

　　谢灵希浑身浴血，几乎分不清身上到底是谁的血，她严词拒绝：“不行，我们谁都不能死在这儿！”

　　“那好，将军先行，属下紧随其后！”

　　两人边战边退，都已濒临极限。

　　一刻钟后。

　　谢灵希终于在贺敦的掩护下，杀出重重包围。

　　身后却并无贺敦跟上来的动静，谢灵希骤然回过头，却目睹了令她终身无法忘怀的一幕。

　　贺敦跪在密林间一条逼仄小道上，身上伤痕累累。

　　他手中的剑深深插进地里，直到死也保持着跪立的姿势，阻挡身后的敌军闯过小道，追上谢灵希。

第二十八章

　　谢灵希眼眶瞬间湿红，她咬牙转过身，继续往前走，眼泪被风吹落。

　　她不能回头，不能让贺敦白白为她牺牲。

　　于是只能将一切悲痛咽回肚子里，跑到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仍不敢停下脚步，视线里天旋地转，糟乱一团。

　　等拖着一身伤痕回到渠城驻地时。

　　梅元祁已经押解粮草赶到，见她这副模样，连忙上前问道：“将军，发什么事了？贺副将呢？”

　　谢灵希唇瓣动了动，却说不出一个字，开口便哽咽出声：“我们中了敌军的埋伏，贺敦......为救我而死！”

　　梅元祁眸光一颤，似乎连呼吸都忘了。

　　风很大，烈烈的寒风吹干了谢灵希染血的衣襟，吹凉了她的心。

　　梅元祁开口：“只要打仗，就免不了会有人牺牲。”

　　他企图安慰谢灵希，尽管他连自己都安慰不了。

　　“我一直都知道，要走这条路，就必定会有流血牺牲。”谢灵希望着远处暗下来的天，似乎在自言自语：“可是当自己一直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朋友，真的死在了眼前，我的心里还是无法接受。”

　　她很想痛哭一场，可是此刻，她连一滴泪都流不出来，眼眶酸胀着疼。

　　“我这一生，似乎总在与人离别。”

　　“看着我的亲人、朋友，战友，一个个在我眼前倒下，牺牲。”谢灵希攥紧了手：“我有时常常在想，这条路，我真的走对了吗？”

　　梅元祁看着她，深沉的眸中藏着心疼：“你身上的担子太重了。”

　　“这条路对不对，只有走到底才知道。”

　　“所以将军，请你坚信并且一直走下去吧，未来往哪走，还需要你来指引。”

　　梅元祁眼中既有怜惜，又有些不忍：“人死不得复生，将军，至少你现在要好好的。”

　　谢灵希垂着头，泪水吧嗒一下落在地上，一行行，一滴滴，止不住的泪水往下流。

　　哭过之后，谢灵希就将自己关在营帐内，对着手中宝剑坐了一夜，才终于平复思绪。

　　她没时间悲伤，也没再掉一滴眼泪，转身投入作战中去。

　　她开始废寝忘食练兵，排列阵法，查看军报，练武，如此重复，连续三天没阖过眼，梅元祁不由担心劝阻起来。

　　谢灵希只摇摇头：“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如今的念头只有一个，那便是让皇城之中，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付出代价！”

　　梅元祁知道劝阻不了，也不再劝。

　　这夜，残月当空。

　　谢灵希率大军顶着夜色出发，直朝京城而去。

　　仅仅两日。

　　晋国京城内，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谢灵希率军攻进皇宫，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手持冷剑，一步步直往宣政殿而去。

　　宣政殿前，禁卫军严阵以待。

　　江砚洺玄色云纹龙袍，站在阶梯之上，冷面如玉。

　　他居高临下看着昔日的爱人，如今却要与他拔刀相向，心口隐隐刺痛，面色却不显露。

　　他阴沉的凤目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谢灵希身上，含着最后的几分希冀。

　　“灵希，现在回头还来得及，看在你我的情谊上，朕可以对你从轻发落。”

第二十九章

　　他对谢灵希的从轻发落，其实就是既往不咎的意思。

　　只要她肯放下刀剑，依旧能享有别人一辈子都享不到的尊宠。

　　然而谢灵希却抬起剑尖，直指向他：“做梦。”

　　“我不需要你的从轻发落，我只要你死。”

　　把从前至今，一笔一笔的帐，全都了结！

　　江砚洺脸色霎时变得难看至极：“朕什么都给了你，你难道还不知足？”

　　“知足？”谢灵希冷嗤一声：“你欠我的，根本还都还不清。”

　　她身后黑压压的将士踏上前一步，铠甲锵鸣，震慑人心。

　　一声令下，两军交锋，血雾漫天。

　　梅元祁护在谢灵希左右，直冲宣政殿而去。

　　江砚洺从亲卫剑星手中接过长弓，捻弓搭弦，凤目微眯，瞄准了挡住谢灵希，冲锋在前的梅元祁。

　　锋利的破空声响起！

　　梅元祁瞳孔皱缩，正想要闪身躲开，可身后就是谢灵希。

　　他不躲不避，只能生生挨了这一箭，长箭扎透了他的肩膀。

　　梅元祁闷哼一声，谢灵希立刻注意到，持剑冲了过来。

　　可她刚抢上前一步，又一声箭响炸开！

　　谢灵希瞳仁剧烈颤抖，亲眼看着那支长箭穿透梅元祁的心口，鲜血顺着箭尖滴落，触目惊心。

　　“元祁！梅元祁！”

　　她接着梅元祁向后倾倒的身躯，心神一颤，狠狠抬眸朝宣政殿望去。

　　江砚洺收起长弓，满意地眯了眯眸，在亲卫护佑下，退回到宣政殿内。

　　谢灵希压下涌起的愤恨，低头看着梅元祁，他面如白纸，不断有鲜血溢出唇角，却还噙着笑。

　　“将军，我死后，你能不能......能不能带我回山阳关？”

　　谢灵希颤抖着手，想要擦去他唇边涓涓涌出的血迹，可那血却怎么抹都抹不干净。

　　“你别说傻话！只差最后一步了梅元祁，你再坚持一下！”

　　“我能活到今天，已实属上苍眷顾，否则山阳关城破那一日，我就已经死了。”

　　梅元祁费力地抬起手，想触摸什么最终却又收回，无力地落在谢灵希手臂，颤声开口：“我想......葬在伽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