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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戟萧对她的恨，比她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顾七娘等怕了，也爱怕了。

　　今日沈戟萧可以将她丢给那些蛮夷肆意玩弄，明日或许就会将她送到军营做军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无处可逃。

　　唯有一死，或许可以避过。

　　顾七娘离开四夷馆，恍恍惚惚地走到了紫禁城护城河的边上。

　　看着湍急的河水，她心中闪过一丝念头。

　　这条护城河，连通着紫禁城、皇城、京城三圈城池。

　　只要从这里跳下去，她就解脱了。

　　想着想着，顾七娘撩起裙摆跨过栏杆——

　　就在她要一跃而下的瞬间，腰身却猛然被一只强力的手牢牢禁锢。

　　“朕让你回沉鱼馆，没让你跳河！你听不懂吗？！”

　　顾七娘回头，看见沈戟萧愠怒的脸。

　　沉鱼馆。

　　沈戟萧将顾七娘丢进去，命人看管照料，便大步离开。

　　婢女芳莞准备热水给她沐浴。

　　坐在热气腾腾浴桶中，顾七娘不住的用热毛巾擦洗着自己的身体，想擦掉身上刺眼的红痕。

　　但她无论怎么擦，都洗不干净这满身的脏污。

　　她颓然的松开手，仰着面无声的哭泣。

　　突然，一只纤细的柔夷接过了她手中已经冰冷的毛巾，替她轻柔的盥洗身体。

　　顾七娘回头，见到芳菀满眼疼惜。

　　“若不是为了我们这群姐妹有个生计活路，七娘你也不至于被陛下如此对待。”

　　沉鱼馆是沈戟萧为纪念顾雨箐而建，建成后收容的十三个女子，却都是罪臣之女。

　　顾七娘若不遵从沈戟萧的命令，这些姐妹的下场就是去做军妓。

　　她无力反抗，却也无力承受沈戟萧接二连三的折磨。

　　顾七娘叹了口气，满目疮痍：“也不知，我还能护大家几时……”

　　夜色浓，更鼓短。

　　沐浴后，顾七娘拖着疲倦的身子准备上榻歇息。

　　房门却忽然被推开——

　　沈戟萧满面寒霜拿着皮鞭走进来，步步朝床榻靠近。

　　顾七娘顿感一阵头皮发麻，她连连跪下低声求饶。

　　“陛下，今夜可不可以放过我，我身上的伤还未痊愈，疼——”

　　沈戟萧握着皮鞭的手紧了几分：“你没有资格忤逆朕，趴下！”

　　顾七娘抖着身子，缓缓屈下膝盖，跪趴在冰凉的地板上。

　　看着沈戟萧高高举起皮鞭，她咬着唇闭上了眼——

　　就在皮鞭即将落下的一瞬，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陛下，顾雨箐姑娘回来了！”

　　沈戟萧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

　　他看也不看跪趴着的顾七娘，将鞭子一扔就大步奔了出去！

第3章

　　屋外的冷风灌进来，吹醒了同样愣神的顾七娘。

　　她呆呆的听着屋外此起彼伏的惊叹，迟迟缓不过来。

　　“妹妹……没死，回来了？”

　　顾雨箐回来了，玉佩的事她可以去问个明白了。

　　顾七娘裹紧衣衫，走出房门。

　　沉鱼馆内灯火通明，唯有她住的院子冷冷清清。

　　绿梅院。

　　顾七娘刚踏入，便看到沈戟萧正紧紧抱着怀中女子，眼中满是疼惜。

　　“雨箐，你还活着，太好了……”

　　他怀中的顾雨箐见到顾七娘，小脸倏地煞白：“别杀我，姐姐别杀我……”

　　顿时，沈戟萧狠厉的目光朝顾七娘扫过来。

　　“滚，别污了tຊ箐儿的眼！”

　　顾七娘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刚要张嘴。

　　沈戟萧将直接将顾雨箐打横抱起，大步离开。

　　馆内的人看着呆站着的顾七娘，眼神闪烁，神情各异。

　　“当年真的是七娘将自己亲妹妹退下悬崖的？”

　　“以前我们还不信，可刚才雨箐姑娘一看到她就吓得魂不守舍，估摸是真的。”

　　“唉，真是人心不可测……”

　　听着大家的小声议论，顾七娘心中又是一痛。

　　就连这些她真心相待的姐妹，也不信她。

　　全天下的人，又还会有谁相信自己无辜？

　　一夜未眠。

　　翌日清早。

　　一道圣旨传来了顾七娘的院子。

　　“陛下命顾娘子即刻入宫觐见皇贵妃娘娘！”

　　顾七娘有些恍惚。

　　沈戟萧三年前就散尽后宫，连青梅竹马的皇后娘娘都放还回家。

　　什么时候宫里又多了一个皇贵妃？

　　等进了宫门，顾七娘才知道，这位新封的皇贵妃是顾雨箐。

　　皇宫大内，翊坤宫。

　　红灯高挂，锦绣铺地，一片喜庆景象。

　　待进入内殿，见到正相依相偎在一起的沈戟萧和顾雨箐。

　　顾七娘的心底五味杂陈。

　　若沈戟萧没有认错玉佩的主人，如今被捧在手心呵护的，是不是会是她？

　　可这世上没有如果。

　　一步错，步步错。

　　现在别说是相爱，沈戟萧怕是已经恨她入骨。

　　顾七娘愣神之际，一个宫人朝她膝盖窝就是一脚。

　　“还不跪拜贵妃娘娘！”

　　顾七娘吃痛“扑通”一下，狼狈的跪倒在地。

　　沈戟萧转过脸，看着地上的她冷冷的开口。

　　“你可知这三年，箐儿被你害得多惨？她在深山老林中终日吸着瘴气，毒已入内腑！”

　　“太医说，要给你下解毒蛊，用你的血做药引替她治病。”

　　顾七娘撑着身子抬起头，不愿认下这莫须有的罪责。

　　“陛下，推雨箐下悬崖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床榻上的顾雨箐捂着胸口虚弱轻咳了两声：“姐姐，事到如今你为何不承认……”

　　话未说完，已泪流满面。

　　沈戟萧怒不可遏。

　　“箐儿不在，朕暂且信你一分。但现在她回来了，亲口指认是你，你还要狡辩？”

　　“这三年，是朕太宠你了。”

　　话毕，他朝一旁的侍从撇了一眼。

　　立时有几人上前将顾七娘按住，强行将一碗黑色汤药灌进去。

　　“唔……”

　　蛊虫随着滚烫的药汤穿过喉咙，直入内腹，疼得顾七娘泪珠直掉。

　　等最后一滴药汁尽数灌入，嬷嬷们松开她。

　　顾七娘疼到蜷缩在地上，冷汗直冒。

　　沈戟萧似是看她一眼都极为嫌弃，挥挥手命人将她关押进翊坤宫偏殿，碎玉殿。

　　顾七娘疼得昏厥过去，再醒来已是夜里。

　　屋内昏暗，只有一盏红烛照明。

　　看着这微弱的烛光，她觉得自己也像这豆火光一般，渺小无力。

　　忽然，门被推开，

　　一阵香风袭来，顾雨箐提着灯笼款款而入。

　　“姐姐，这噬心蛊的滋味怎么样？这可是妹妹精心为你挑选的蛊虫，定会让你日日夜夜受噬心之苦，却不会丢了性命。”

　　顾七娘抬起头，看着容光焕发，华服加身的顾雨箐。

　　“这些年我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对我？”

　　从小到大，顾雨箐想要什么，自己这做姐姐都会让着她依着她。

　　可现在，亲手将自己推入地狱的人也是她！

　　面对顾七娘的质问，顾雨箐仿佛听到一个好笑的笑话。

　　“我最恨的就是你这副悲怜弱小，冰清玉洁的模样。”

　　“我就是要毁了你，将你踩在泥沼里，看你还如何可怜他人。”

　　顾七娘觉得顾雨箐简直疯了，她怎会如此想自己？

　　顾雨箐见她泪眼摩挲的可怜模样，脸上愠怒更盛。

　　“陛下折磨你三年，你却还是如此明艳动人，真叫本宫心烦！”

　　说罢她抽出一把匕首，一刀划在顾七娘的脸上。

　　“啊！”

　　剧痛传来，顾七娘皎洁无瑕的脸上多出一道鲜红。

　　“箐儿……”

　　门外传来沈戟萧的呼唤，顾雨箐立刻伸手将顾七娘脸上的血迹抹在自己脸上。

　　然后“啊”的一声惊呼。

　　“砰——”

　　房门立时被一道大力踹开，沈戟萧火急火燎进来。

　　见到顾雨箐捂着脸颊摇摇欲坠，他赶紧一把抱住，又狠狠对顾七娘说。

　　“箐儿若是毁了容，我定将你剥皮抽筋，千刀万剐！”

　　说完，便抱着顾雨箐快步离开。

　　顾七娘捂着被划伤的脸，满心破碎。

　　她恍惚抬起头，满目血红。

　　她的左眼，看不见了。

第4章

　　屋外一叠声叫着“太医”，一片混乱。

　　但碎玉殿内，却鸦雀无声，无人问津。

　　顾七娘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恍恍惚惚间，她只觉自己化作一叶浮萍，浮浮沉沉身不由己。

　　再睁开眼，她发现自己身躺在床榻上，芳莞正小心翼翼给她擦拭着脸。

　　“姐姐，你醒来了？”

　　芳莞手一抖，声音哽咽。

　　“我从沉鱼馆带了药过来，但你脸上的伤太深，怕是会留疤……”

　　顾七娘想到自己身处紫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