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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住语气也终于温和了几分：“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她只是干巴巴问了句，就站在门口不进来，但如果是顾俊州这样流泪，她早就找手绢擦泪哄人了。

　　顾琛瑾木着脸站起身，走到朴虞念面前，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染血的岁玉符。

　　岁玉符……

　　他的岁玉再也用不上了。

　　朴虞念蹙眉要拿：“怎么还有血？”

　　顾琛瑾冷笑一声，攥紧岁玉符收回手：“我们儿子把符戴在脖子上，你难道不该问一下，他是流了多少血才染红这符吗？”

　　“而且，是思佑抢岁玉玩具故意打伤人，岁玉的血才染红了岁玉符，你还要把这个符让给思佑吗？”

　　“行了！”

　　朴虞念皱着眉冷声打断，听不得思佑的半点不好：“不过一个岁玉符而已，你不想给也犯不着污蔑思佑，他还只是个孩子。”

　　“更何况岁玉一向调皮，符上的血应该是他磕哪儿受伤才沾上，我知道你向来嫉妒你哥哥，以后少往孩子身上撒气。”

　　爱屋及乌，恨屋及乌。

　　朴虞念还真是把这八个字诠释到极致。

　　无力感传遍顾琛瑾四肢百骸，满家属院都夸他的岁玉懂事孝顺。

　　三岁大的孩子已经会自己洗衣，扫地，淘米做饭，会甜甜说爱阿妈，爱阿爸，说长大要成为阿妈那样保家卫国的军人……

　　怎么到了朴虞念这个亲妈嘴里，就调皮了？

　　见顾琛瑾低头靠在门口不说话，朴虞念默认了他在认错。

　　临走前只淡漠提了句：“思佑感冒了，俊州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我过去帮他，你不舒服就带着孩子早点休息。”

　　她都进了屋，却没发现岁玉根本不在屋里。

　　秋风透过门缝钻进屋里，把顾琛瑾的心刮得零碎。

　　朴虞念一夜没回。

　　家里空的让人害怕，顾琛瑾抱着骨灰坛一夜未眠。

　　次日一早，朴虞念才回来。

　　提起顾俊州时，女人眉眼格外温柔：“中午俊州请咱们过去吃饭，这是他煮的鸡蛋，昨晚你没做饭我提了一嘴，他念着你可能也没做早饭，特意让我给你捎来。”

　　顾琛瑾压着情绪，凝视着和他结婚四年的妻子：“我对鸡蛋过敏，吃不了。”

　　朴虞念一愣，拿着鸡蛋有些尴尬。

　　“抱歉，我不知道……”

　　可说到一半，在顾琛瑾的注视下，她都有些说不下去。

　　结婚四年，如果真的把人放在心上，能不知道丈夫对鸡蛋过敏？

　　但朴虞念仍把鸡蛋塞进顾琛瑾手里：“那留给岁玉吃吧。”

　　手里鸡蛋还冒着热气，顾琛瑾却冷得浑身直发颤，他忍不住再次说：“朴虞念，用不着，岁玉已经死了……”

　　可回应他的，是女人远去的脚步声。

　　朴虞念根本没在意他说到是什么。

　　顾琛瑾生生捏碎了鸡蛋。

　　他一时竟不知道是该恨这个女人的狠心，还是恨自己的愚蠢……

　　如果他早一点清醒，在顾俊州出现在漠河的那一刻，就带着岁玉离开朴虞念，岁玉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

　　中午。

　　顾琛瑾并不打算去隔壁吃饭，准备去食堂。

　　刚出屋就看见隔壁‘一家三口’温馨的一幕——

　　朴虞念正蹲下身，笑着将一把奶糖塞进顾俊州儿子顾思佑手里。

　　下一秒，胖墩似的顾思佑激动大喊：“谢谢妈妈！”

　　好一个母慈子孝。

　　顾琛瑾盯着朴虞念温柔的笑脸，心口一阵刺痛。

　　在岁玉面前，朴虞念一直是个严母，几乎不给笑脸，如今给顾俊州孩子当妈妈，她笑得露出了八颗牙。

　　真够讽刺。

　　顾琛瑾正收回视线要走，顾俊州突然瞧见他，当即做出一副可怜样：“低低你别多心，思佑妈妈过世了，他实在是太想要个妈妈，才乱叫人……”

　　话落，朴虞念就不悦扫向顾琛瑾。

　　开口就训斥：“都是一家人，思佑想怎么叫都可以，你别借题发挥胡搅蛮缠，免得教坏岁玉。”

　　顾琛瑾骤然冷下脸：“朴虞念，你自己乐意给别人当妈，少拿我儿子说事！”

　　在顾俊州得意的目光下，顾琛瑾第一次撕破脸。

　　“岁玉以前确实朝你撒娇要奶糖吃，可你怎么说他的？你说让他少沾染资本的坏习惯！”

　　“合着给别人当妈，tຊ给别人孩子花钱买糖就可以？你嫌我说话不好听，借题发挥，就别做恶心人的事。”

　　骂完，顾琛瑾也不顾朴虞念难看的脸色，嘭的摔开院门离开。

　　他绷着脸，一刻都不停，径直赶去上班的学校，找上了刚离婚的兄弟陈钊。

　　好友陈钊掏出钱，递来：“你昨天托我帮你卖工作，我已经给你办好了，你的工作卖了300块钱。”

　　“你当初本来可以在大学任教，却为了朴虞念窝在漠河当个小学老师，你如今真的愿意和她离婚，永远离开漠河吗？”

　　顾琛瑾苦涩却决然点头：“确定。”

　　“只剩29天，等离婚审批下来，我立刻就走。”

第3章

　　丧子之痛，叫顾琛瑾终于清醒，守着一个不爱的女人，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他和陈钊两人一起去买了29天后南下的火车票。

　　又去了军区申请了一张安葬同意单。

　　今天已经是岁玉的头七，看他入土为安，他才能放心离开漠河。

　　忙完回到家，发现朴虞念正在晾衣服。

　　见他回来，她好看的眉头皱起：“你又去哪儿了？锅里给你留的饭菜也没动，你这几天总板着脸做什么，知不知道吓到思佑了？”

　　顾琛瑾压着心口刺痛，没理会朴虞念的指责。

　　他走过去，把兜里的安葬同意单递过去。

　　深呼吸一口说：“今儿是岁玉头七，按漠河习俗要今天下葬。”

　　“你是军区团长，得由你在安葬同意单上签了字，我才能去给岁玉领墓地，让他入土为安。”

　　朴虞念脚步猛顿，哐当一下手中的脸盆都摔在地上。

　　她刚僵着手要接过安葬同意单，对面就传来顾俊州的指责。

　　“思佑早上还跟我说，见到岁玉在军区门口和人打架了，弟弟，你就算跟虞念闹脾气拌嘴，也不能拿孩子的命开玩笑啊。”

　　话落，朴虞念神色徒然一变。

　　她一把夺过安葬同意单拍到墙上：“顾琛瑾，岁玉是你儿子，你怎么能说谎咒他死？”

　　女人的怒气几乎要把土墙震碎。

　　她几乎想都没想，就这么信了顾俊州的话。

　　顾琛瑾心狠狠一抽，气得浑身哆嗦。

　　他死死盯着女人，忍着难过抬手指着整个家属院：“你不信我，那就去外头问一问，看看我有没有说谎。”

　　“朴虞念，岁玉已经死了7天，就死在被你罚跪那天晚上……”

　　“弟弟！你是不是还生气虞念因为我罚了你儿子？”顾俊州忽然红着眼厉声打断，“我走，我马上带着思佑走，省得你总是为了我们跟虞念闹……”

　　顾俊州一哭，朴虞念神色越发冰冷。

　　“顾琛瑾，结婚这四年我原本对你有所改观，没想到俊州一回来你就原形毕露，满口谎言，现在居然带着儿子一起演戏！”

　　“有其父必有其子，怪不得岁玉现在总是欺负思佑，你自己好好清醒清醒！”

　　“俊州我们走！”

　　朴虞念拉着人离开后，顾琛瑾的力气像被抽干。

　　他跌跌撞撞进屋，紧紧抱上床头放着的骨灰坛，眼睛控制不住湿润。

　　但他又仰着头生生憋回了泪。

　　今天是头七，要是让岁玉看见他哭，他一定舍不得去投胎。

　　他是世上最孝顺的孩子了，他还曾发誓，说长大要成为像妈妈一样的军人，保护祖国，保护阿爸……

　　可他如今化作一捧灰，躺在小小的坛子里，再也长不大了。

　　顾琛瑾强撑起自己，抱着骨灰坛来到漠河墓地。

　　白色的雏菊开了半山，夹杂在青松中点缀着颜色。

　　因为没有朴虞念签字，连碑都立不了，顾琛瑾只能去找管墓地的负责人，想花钱买块墓地。

　　却遭到拒绝：“抱歉，按照规定，您必须得拿着军区朴团长签字的安葬同意单，才能下葬入坟。”

　　陈钊前来帮忙，得知情况，都气得红了眼：“朴虞念这个混蛋，为了顾俊州父子俩，连亲儿子死了都不管！”

　　“你们说谁死了？”

　　朴虞念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顾琛瑾抱着骨灰坛回头看去。

　　四目相对，或许是已经气到麻木了吧，此刻见了朴虞念，顾琛瑾已经没了任何表情。

　　还语气异常平静：“你儿子死了。”

　　陈钊把安葬同意单塞进朴虞念手里：“有你这么当妈的吗？亲儿子死了都一点不当回事？”

　　“快把字签了，不然岁玉连坟墓都没有，那就成了孤魂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