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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冉！”

望着她的背影，姜母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声。

“您还有什么事吗？”姜清冉疑惑地转身。

“没有。”姜母笑了笑：“你注意身体，工作不要太忙。”

“好的，谢谢。”客气而疏离。

等姜清冉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姜母才像失去主心骨般跌坐在椅子上。

她看着那些文件。

就算姜清冉不愿意要，这些东西也还是属于姜清冉的。

而高级病房的贺坤淮即便在深度睡眠中也眉头紧蹙。

显然是又梦见了姜清冉。

梦里姜清冉的身影模糊不清，却总是抗拒自己的靠近。

“清冉，我错了，错在我明明最爱的是你却还是选择和姜语诗假结婚，错在明明有过动摇却还是把你送进监狱，清冉，现在说爱还来得及吗？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贺坤淮想要抓住模糊的影子，可是影子是抓不住的。

即便抓住了，也会在掌心迅速地消散。

“清冉，对不起，我愿意接受惩罚，我愿意付出一切，只要你愿意再看向我，愿意对我笑，愿意接受我爱你。”

多么可笑而可悲。

连爱都只敢在梦里说出口。

可这些，姜清冉注定不会知道。

……

合生·霄云路8号。

一身疲惫的姜清冉脱下衣服，站在落地镜前。

腰间一只蓝色的光明女神蝴蝶振翅欲飞。

而曾经在赤松监狱落下的疤痕，有些浅的已经通过手术消除。

至于那些深的，虽然颜色变浅了变淡了，却还是横亘在姜清冉的皮肤上。

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只栩栩如生的蝴蝶。

纹身时的痛楚好似还残存在这块10厘米长的皮肤上。

“贺坤淮，连身体上的疤痕都无法彻底消除，你又要我怎么忘记以前，和你重新相爱呢？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啊。”

第27章

姜清冉足不出户了三天。

这三天她只是没完没了地画画。

痛苦、悲伤、愤怒……太多阴郁的情绪被姜清冉宣泄在白色的画纸上。

“姿琼，你在中国还好吗？我晒了橙子和西柚，已经打包好让安迪给你寄过去，听说京市很干燥，你要记得时不时泡茶喝润润喉，我在多米尼克为你祈祷。”

一片黑暗中，只有手机荧幕发出微弱的光芒。

是房东玛丽发来的语音，姜清冉蜷缩在地板上听了一遍又一遍。

“妈妈。”

姜清冉无意识地呢喃。

诚然，她对‘母亲’这个词的所有感悟都源自于这个远在多米尼克的中年女人。

想念玛丽充斥着洋甘菊香气的掌心，想念酸到掉牙的茄汁鳕鱼，想念被阳光晒得干巴巴但依旧五颜六色的各种果干……

“叮咚。”门铃被按响。

姜清冉爬起来，披着厚厚的毛毯去开门。

是素未谋面的律师和熟悉的李特助。

“你们是一起的吗？”姜清冉蹙眉。

拎着箱子的李特助摇头：“不是，这位是姜夫人的律师，而我是奉贺少的命令来的。”

好像不解决就不会死心。

姜清冉这次没把两个人拒之门外。

两瓶矿泉水中的‘劳斯莱斯’——夏朵被她随意地抛向两人。

“有什么事，请快点说。”

姜清冉盘腿坐在沙发上，神情冷淡。

“这是原本属于姜夫人和月桥小姐的姜氏集团45.7%的股权赠予书，还有现金支票，以及西单上国阙、首创天禧、万柳书院三套房子的过户证明以及房产证。”

律师有条不紊地拿出一沓厚厚的文件：“姜夫人和姜二小姐让我转达，她们知道这些东西对您来说都算不了什么，但这是她们的补偿，您收下与否，都已经是您的了。”

姜夫人就算了，竟然姜月桥也把股份相让？

姜清冉有些意外。

清了清嗓子，李特助同样拿出厚厚一沓文件。

“姜小姐，这是贺氏集团的所有产业……”

还没等李特助说完，姜清冉便蹙着眉打断：“什么意思？你们贺少也甩手不干了？”

“哈哈！这个……”李特助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时，贺坤淮虚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只是想向你道歉，我知道……只有像曾经的你一样痛苦才算道歉。”

李特助和姜家律师都十分有眼力见地暂时离开。

贺坤淮强忍着胸口的痛楚慢慢走近。

“我把我所有的资产都交到你手上，现在的我身无分文，我们之间，我不再是那个上位者，不再会俯视你，清冉，我只是想给你，伤害我的权利和底气。”

姜清冉一眨不眨地望着这个面色苍白、不请自来的男人。

忽然弯了一下唇：“贺坤淮，伤害你就能当那七年不存在吗？还是能抹掉我们之间伤痕累累的一切？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说出这些话，她感到畅快的同时又感觉到心口酸痛。

这何尝不是一种自揭伤疤？

可是姜清冉的话音刚落，只听“扑通。”一声。

姜清冉疑惑地看去。

贺坤淮竟然朝自己直直跪了下来！

第28章

“对不起，清冉。”

贺坤淮放下尊严和骄傲、放下这些年的高高在上、不tຊ可一世膝行到姜清冉身边。

他想要握住她白皙纤细的手，但又克制地放下。

“清冉，我知道我做什么都无法挽回那些对你的伤害，我只是想对等，想让你这些年的委屈、痛苦、悲伤都有个出口……”

“你、你们都只是想要你们自己的心里好受一些而已，我凭什么给你们这样的机会？我一生都不会和你们和解，我要你们永远痛苦、永远永远都比当时的我痛苦！”

姜清冉抓到手边的烟灰缸狠狠向贺坤淮砸过去。

只听贺坤淮闷哼一声。

是玻璃烟灰缸砸到了他的肩膀。

然而，贺坤淮依旧红着眼，直起身体把姜清冉抱进怀里。

“清冉，没事的，你不原谅、不和解都没事的，伤害我们也没事的。”

相拥的一瞬间，姜清冉怔住了。

这是一个非常别扭的拥抱。

贺坤淮好似也意识到这一点。

短短一瞬，一触即分。

被烟灰缸砸到的肩膀和旧伤未愈的心口都隐隐作痛，但贺坤淮还是抿着唇、垂着眼。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有些情难自禁。”

明显示弱的声音把姜清冉从回忆里拉出来。

刚刚的一瞬间，她竟然想到16年前的贺坤淮。

那时的贺坤淮是最好的贺坤淮，而现在的姜清冉是最好的姜清冉。

最好的他们之间，隔着爱恨交织、吞声忍泪的十六年。

“贺少竟然会对我这样的人情难自禁？”

姜清冉嘲讽一笑，眼神冰冷：“现在不觉得我倒尽胃口了吗？”

听到这话，贺坤淮脸色一白。

伤人的话一旦说出去就像泼出去的水一般，覆水难收。

而此刻，这何尝不是经年以后，子弹正中贺坤淮眉心？

姜清冉好似想到那段如炼狱般的记忆，想到阴森昏暗的监狱禁闭室。

“滚！”她指着门口，厉声：“我不要看见你，你只会让我痛苦，只会让我想到那个晚上，只会让我想到生不如死的七年！”

那个晚上？

看着情绪崩溃的姜清冉，贺坤淮没动。

而是再一次将她抱进了怀中。

“清冉，你听我说，那一夜我没有亲姜语诗，真的没有亲她。”

可这个答案到现在有什么意义？

不重要了，早就不重要了。

十三年前姜清冉没有被贺坤淮选择，而是被送进了监狱。

从那一刻开始，他们之间就已经是死局。

“贺坤淮，你凭什么以为是你就可以那么对我？你权势滔天，你富可敌国，你就可以这么对我吗？我是人啊，我是活生生的人啊！”

姜清冉在他的怀中挣扎、挥打，最后一口咬在发青发紫的肩膀。

深深的、好似要把这些年的怨恨全部发泄。

直到口腔中弥漫血腥。

“对不起，清冉，对不起……”贺坤淮一遍遍重复这三个字。

这三个字苍白而廉价。

可是除了这三个字，贺坤淮又还能说什么呢？

“啪！”

一记耳光重重甩在贺坤淮脸上。

他静静承受。

他抬起手，缓慢而轻柔地拍着姜清冉的脊背。

“清冉，没事的，都发泄出来就好了，不要让那些东西留在你心底，没事的。”

还是这样的话。

恍惚间，姜清冉好似是被十七岁的贺坤淮抱着。

第29章

十七岁的贺坤淮会给自己撑伞，会带自己逃出令人窒息的姜家……

“清冉，不要害怕，就算所有人都不喜欢你，我也喜欢你。”

十七岁的贺坤淮站在木棉花树下，笑得很好看。

明明是他一开始说的喜欢。

可是后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在做完肾移植手术之后性情大变，为什么在姜语诗出事之后选择不相信她。

为什么要把她送进监狱。

为什么七年之后还要这么折磨她、侮辱她。

为什么要和姜语诗假结婚。

为什么到现在还是不肯放过她？

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姜清冉的心底好似有什么挣扎着想要喷薄而出。

在悲痛交织下，她终于声嘶力竭地脱口而出。

“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

原来这么久没有忘记，什么都没有忘记。

姜清冉以为改了名字，换了个国家生活，有了新的好朋友和胜似妈妈的亲人，甚至重新开始画画，还被业界大家赏识的人生就是放下了过去。

可是没有。

她只是把过去深藏在心底，一直都没找到出口。

27岁的姜清冉一直被困在原地。

直到歇斯底里的这一刻。

姜清冉好似一只受伤的小兽般伏在贺坤淮肩头呜呜地哭泣。

“清冉，对不起、对不起。”

感觉到肩头渐渐湿润，贺坤淮心痛如绞，情不自禁地落泪。

爱的最高境界是心疼，或者说，爱是感同身受。

半个小时后。

姜清冉已渐渐平息，只是眼眶还是微微发红。

贺坤淮伸出指尖，很轻地碰了一下她湿润通红的眼尾。

“对不起。”他苍白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