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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西洲站在窗台，楼下翻飞的纸钱有些飞到他眼前，白的刺眼。

明明是一场葬礼，却没有任何哭声。

黑压压的夜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别墅明明亮着暖黄的灯，却没有任何暖意。

料峭的秋风来得猝不及防，吹红了顾西洲的眼。

一向酒量不错的男人只喝了半瓶红酒就醉了。

他颓废地倚靠在床边，布满红血丝的双眸满是空洞。

“迟晚……”

空荡的房间无法回应他，原本浓烈的琥珀味似乎被一宿的风卷散。

手机闹钟响起，他才惊觉原来整夜未眠。

顾西洲活动了一下酸疼的身子，去衣帽间换衣服。

原本满满当当的衣柜空出来一大半，连同他的心被生生剜去一半血肉一样。

他打开首饰盒，所有的首饰都清空，只剩下几条一模一样的项链，将这些年他对她的忽视放在了明面上。

顾西洲落下了许迟晚离开后第一滴泪水，手上抓着那几条项链哭得泣不成声。

系统的声音混着顾西洲的啜泣声，显得格外不真实。

【宿主，主线出现bug，正在检测，请稍等。】

肉身没了生命体征后，不知道为什么，许迟晚没有被抹杀，但是魂体回归不了她的本体，也无法传送到下一个世界。

除了能跟在顾西洲身边飘着，什么都做不了。

“系统，战神的神魂还在吗？”许迟晚心里已经隐隐有些猜测，却还是不甘心的询问。

【无法检测到神魂。】

也是，转世树都没了……

“意儿，如果我来生忘了你，一定……一定要找回我。”

西洲，怎么办？我找不回来你。

许迟晚看着手腕上不断闪烁着的桃花咒，最后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痕迹。

期待，似乎本就是很无力的东西，明明用力握在手里，却总是从指缝间溜走。

心里最后一根弦也崩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许迟晚缓缓闭了闭眼，声音是止不住的颤抖，“狗天道，你还是这么不公啊。”

她感受着心脏里的刀子一下下凌迟，搅得血肉模糊。

深深的无力感将她缠得呼吸不过来。

看着顾西洲的眼泪，她没了曾经的心疼，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人的真心真是奇怪，活生生站在面前的时候一点都不珍惜，死了反而百般怀念。

楼下全是前来悼念的宾客。

顾家父母带着白花，眼里却毫无难过之意。

许迟晚的灵堂只有顾西洲一个人，其他所有人都在外面社交。

所谓葬礼，不过是伪善之人立名声和商人们之间相互结交的机会罢了。

在下葬的同时，顾西洲痴情的名声已经传遍沪都。

第十二章

秋雨寒凉，凉意顺着脚往上攀爬。

顾西洲打着伞站在许迟晚的墓前，盯着照片上温柔笑着的许迟晚久久没有回神。

风刮过，枯黄的树叶飘飘荡荡落在墓碑上。

许迟晚眼疾手快，用尽全力扫过去，叶子晃荡了几下。

顾西洲刚伸手想摘下，就感觉一阵风刮过，叶子擦着他的手掉落。

“这么不想被我触碰吗？”

眼神一瞬间的落寞，很快又恢复如常。

许迟晚看着自己的墓碑，感觉有些奇怪。

转世这么多次，还没有哪一次正儿八经看着自己用过的肉体被埋葬。

妖和神身陨后，肉身会暂时不会有变化，只要魂体能及时归位，就能复活。

像战神那样直接被神罚劈得原神俱散的情况下，只要找回所有神魂也能想办法复活。

可人实在脆弱，死了就是真的死了，再也回不来的那种。

许迟晚有些唏嘘。

她突然开始思考，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从前活着，是因为战神给了她化形的机会。

后来活着，是因为爱。

可是以后呢？

如果这一次，她没有被抹杀，活了下来，她该为什么而活呢？

她给不出答案，因为她也才是几千年的小妖，也才刚接触爱恨情仇。

从前她漫长的生命里，只有一人。

可是这个人现在消失了……

前所未有的茫然让她无所适从，就好像一艘海上远行的小舟，突然失去了灯塔，身边翻涌的巨浪随时将它吞没。

开启秘法的时候，司命殿的小兰花劝过她，“一生这么长，真的要将所有的一切都挂系在一个人身上吗？”

当时的许迟晚一腔孤勇，现在撞得头破血流。

说起来，也不知道小兰花的仙考怎么样了……

许迟晚失神的盯着眼前墓碑上的照片，突然有些羡慕她。

有自己明确的目标和方向，不像她……什么都做不成。

许迟晚愣神的时候，顾西洲接了个电话，脸色大变，转身离开。

她也被牵扯着一起离开了墓园。

看着眼前熟悉的别墅，许迟晚想起当时给顾西洲打视频电话时的情景，胃里翻涌着一阵恶心。

顾西洲着急地跑进门，声音焦急，“梦眠呢？”

这栋所谓结婚六周年纪念日礼物的别墅，最后真的给了江梦眠。

许迟晚有些自嘲，被动的跟着顾西洲一起上了救护车。

看着浑身是血的江梦眠，顾西洲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顾父顾母收到消息，迅速赶去了医院。

顾家所有人都守在手术室外面，顾母嘴里还不停念叨着，“造了什么孽啊，我的孙子千万不要有事啊！”

“肯定是许迟晚那个晦气的女人，死了都不安生，改天我还是得去庙里拜拜。”

许迟晚看着自己几乎透明的魂体，叹了一口气。

人心中的成见还真是一座逃不出的五指山。

明明她那么努力去讨好他们，只是想让他们接纳自己，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到头来，没了物质加持的她，哪怕将自己的真心奉上，于他们而言，不过也只是一个生不出继承人的废物，就连死了还要背锅。

为什么这种陈旧的观点从古至今都在桎梏着女性？

她是官宦小姐的时候，就被这样沉重的枷锁架了一生。

相夫教子、温婉顾家、开枝散叶……似乎这个世界，一贯偏爱男性，女性似乎永远只是男性的附属品。

在这个发达的社会，处处都在宣扬着人人平等。

所以到了现代的时候，她以为她会摆脱这种囚笼。

可是她对顾西洲的爱，又为她编织了独属于她自己的方牢。

“妈！说什么呢，梦眠为什么会大出血这件事我肯定会调查清楚，迟晚都已经去世了，别再说这些话了！”

又是这样，他看上去似乎真的爱着许迟晚，可是他又不止爱着她一个人。

许迟晚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有些恍惚。

一百世的失败后，她如今倒是有些迷茫。

她看不懂人心，也看不懂感情。

爱，到底是什么？

第十三章

手术室的灯亮了很久很久，直到朝阳接替熄灭的灯光，门才打开。

疲惫的医生满是歉意的开口，“抱歉，我们尽力了，孕妇抢救过来了，但是腹中的孩子实在没保住，以后怕是再不能怀孕了。”

听到医生的话，所有人的气氛都低沉了下来。

顾父摇摇头，“许迟晚死都死了，你非守着她葬礼干嘛，有这个功夫不如多看着点江什么来着……江眠，这个孩子也不至于会夭折。”

顾母连连叹气，“都说了别娶那个丧门星，非得克死我们全家才甘心是吧！我的孙子啊……”

顾西洲捏了捏眉心，声音里也满是疲惫，“这又关迟晚什么事，陈隽已经去查为什么梦眠会突然大出血了。”

“既然她以后再难怀孕了，你赶紧趁早分手。”顾父丢下这句话就带着顾母离开了。

许迟晚看着顾西洲解不开的眉头和昏迷不醒的江梦眠，下意识伸手抚上他的眉头。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她赶紧收回自己的手。

习惯好像比爱更可怕。

习惯了爱一个人，习惯了照顾一个人，哪怕分开或者……恨他，下意识的动作却都是心疼。

顾西洲拿出手机，是之前和许迟晚的情侣款那一部。

看着手机壁纸上巧笑嫣然的许迟晚，他兀自一人站在窗前良久，声音低沉的自言自语。

“迟晚，我好想你，如果当初我没有接受父母塞给我的江梦眠，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

原来，江梦眠是顾家塞给他的。

有些事，此刻全都串了起来。

他们结婚多年，许迟晚却没有怀孕，顾家怕断后，就塞了江梦眠给顾西洲。

可是顾西洲，背叛就是背叛，不管是被动开始还是主动开始。

其实早在从他接受江梦眠的那一刻开始，许迟晚就注定了失败的结局。

“西洲，我这是怎么了？”

病床上的人突然出声，将两人的思绪拉回。

顾西洲赶紧上前，按了呼叫铃。

“梦眠别动，你还很虚弱，等着医生来检查。”

他握住江梦眠的手，声音温柔，像极了曾经对待许迟晚的模样。

医生仔细检查过后，交代顾西洲，“没什么大碍了，好好休息就好，这几天不要吃清淡点。”

说完就退了出去。

江梦眠下意识将手放在小腹处，却发现一片平坦，她慌了神。

“西洲！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顾西洲握住她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