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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北陵摇摇头，火盆的光映在他的脸上，照应出他的痛苦。

“不是，对不起，凝烟，我知道错了，从前是我鬼迷心窍，我没有想过和她有什么的，我已经将她赶走了。”

“凝烟，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别推开我，别不要我可不可以……”

姜凝烟听着傅北陵的道歉和忏悔，心中并无波澜。

“傅北陵，我们的缘分尽了。”

傅北陵维持着看向姜凝烟的动作，一半脸映照在火光下，另一半脸藏在阴影里，他语气偏执，眼神坚毅。

“凝烟，我从来都不信命，我的命，我的缘都只在自己手中握着。”

“我十五岁领兵打仗，无数次腥风血雨，无数次的死里逃生，我若信命早死了千百回了，就连来见你的每一步我都是付出代价的。”

姜凝烟觉得眼前的男人有一瞬间的陌生，随即反应过来，这就是傅北陵最原本的模样。

不是在她面前精心掩藏的模样。

但她还是对傅北陵说的，‘来见你的每一步我都是付出代价的’，产生了好奇。

“为什么这么说？”

傅北陵看向姜凝烟的眼神逐渐被偏执所替代。

“手握重权的将军是没有办法随意离京的，但普通百姓可以。”

姜凝烟几乎不敢置信。

傅北陵十多年，无数伤，无数血换来的名就这样轻易的不说要就不要了。

傅北陵满意于姜凝烟的震惊，随即又继续道。

“我送了你帮助过的那对丧母的兄妹去上学堂了，你这一路所帮助，所救度的人我都替你善后了。”

“你的信仰，你所信奉的神佛没有办法替你普渡的众生我都愿意替你，我从不信神佛，可你是我唯一信奉的神祗。”

傅北陵说完垂着眸，虔诚而乖顺。

姜凝烟却被傅北陵的一番话震惊的不知作何反应的好。

她仍旧没有办法原谅傅北陵，却不代表她能对傅北陵所做的这些无动于衷。

姜凝烟不知道的是，她一颗澄澈的玲珑心无论如何都看不破傅北陵。

他的所有，示弱也好，付出也好都只是为了攻心。

在官场上浸淫十多年，位居一品的武官的心思也不是姜凝烟能勘破的。

正如傅北陵所说，他不信命也不信缘，更不信什么佛，他只信他自己，他所做的所有都是带着目的的。

不过他唯一的目的便是姜凝烟。

姜凝烟背过了身，没再看傅北陵，只说：“很晚了，睡吧。”

傅北陵沉默了良久，最后还是乖巧的躺在了地上。

他在黑暗中贪婪的看着姜凝烟的背影，最后缓缓闭上了眼。

在充盈着姜凝烟幽香的房间内，这两个多月来第一次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日，天光微茫，姜凝烟便拎着扫帚出门，打算去将昨日没有清扫的积雪清扫干净。

刚摸上扫把便被身后的傅北陵拿去。

他握着扫把飞快走到门口台阶处，手脚麻利的清扫起来。

小狗照例去缠着扫雪的人玩。

小小一只，肚子圆溜溜，走的时候都要害怕短小的撑不起肚子。

第18章

姜凝烟看到小狗奔向傅北陵时，心头一紧。

曾经团绒死时血腥可怖的画面又重新再眼前浮现。

姜凝烟忙唤道：“松子，回来！”

小狗听到姜凝烟的呼唤，忙停下，一脸茫然的看着姜凝烟。

小狗愣神的功夫，便被一只硕大的手抓起来。

傅北陵有些别扭的将小狗捧在掌心，看着姜凝烟道：“你是在怕我伤害它吗？”

或许是傅北陵眼里的受伤太刺眼，又或许是松子亲昵的蹭了蹭傅北陵的手。

姜凝烟只觉得自己刚刚似乎有些反应过激。

她上前从傅北陵手中接过小狗，脸上表情却很平静的反问。

“不应该怕吗？”

傅北陵知道姜凝烟是在说他亲手杀死了她的狗的事情。

他一边觉得愧疚，一边又没有能替自己辩解的话。

“抱歉，那次是我太冲动，我知道错了凝烟。”

姜凝烟没有再揪着这件事情不放，转身准备回到偏殿抄经书。

进门前姜凝烟顿了一下，随后回头看着傅北陵说。

“今日下山吧，别再来了，若不下山我也没法眼睁睁看你冻死，那我只能自己搬去偏殿住了。”

说完不等傅北陵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偏殿。

偏殿冷湿，没有床铺，他们两人都是在拿自己赌对方的心软。

傅北陵垂眸站了许久，最终还是拿着扫把慢慢讲院中和门前的积雪清扫干净，又拿起院中的斧子，将柴都劈完才转身回了姜凝烟的房间。

傅北陵不愿意为难姜凝烟，不想逼她逼得太紧，但他也不愿就此放手。

偏殿。

姜凝烟坐在佛前抄经，善妙坐在她旁边，今日轮到姜凝烟带着善妙礼佛。

善妙一手支着头，一手拿着笔，听见外面劈柴的动静没了，连忙起身讲窗户开了个小缝看向外面。

姜凝烟心无旁骛，没有理会善妙的上蹿下跳。

善妙最终还是耐不住性子，问道：“这人将院子里的雪扫了，柴劈了，现在又回了你房里，他是打算常住吗？”

姜凝烟轻声道：“不会的，他今日会走的。”

善妙不懂姜凝烟为何这么笃定。

坐回原处抄经，心思却一直放在了外边，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姜凝烟面色不虞的抬手轻轻敲了敲善妙的额头，板着脸道。

“专心些，再走神静心咒抄十遍。”

善妙捂着额头，悄悄瞪了一眼姜凝烟。

随后专心的抄起经书。

不肖多时，外头的房门轻响。

随后传来傅北陵的声音：“凝烟，我下山了，我就在山下的村子等你，你若要走同我说一声，好让我安心。”

姜凝烟没有回答。

透过那扇窗开着的细缝能看到。

傅北陵起初眼巴巴的看着姜凝烟的方向，等待一个回答。

随着时间越久他眼里的光便越黯淡，最后他一人垂着头灰溜溜的离开了。

善妙看在眼里，她侧头看着姜凝烟有些不解的问。

“他看起很难过我能懂，可为什么你看起来也并不开心。”

姜凝烟垂着眼，抄写佛经的手抖了一下，洇开一滴墨渍。

“世间事，难得两全，人的情绪也不是开心和难过能概括的，只愿你能永远都读不懂这些，保持一颗剔透的心。”

第19章

善妙还是没有听懂姜凝烟的话。

但她敏锐的察觉出了姜凝烟此刻很低落，所以善妙没有再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之后姜凝烟又恢复了平静的生活，傅北陵也没再来打扰过她。

只是偶尔姜凝烟打开院子门能看到院外会放着劈好的柴火。

和山上没有的食物。

姜凝烟知道这些东西来自谁，但她没有推辞，又或者说她没有办法推辞。

山路难行，将这些东西运到山顶的尼姑庵并不容易。

忽视还是扔掉都不是她能做到的。

这也是傅北陵这样做的原因。

初春。

天气回暖，山崖边那株蜿蜒的枯树冒了新芽。

偶尔也会有几个香客上来上香。

姜凝烟辞行了静道大师和善妙。

善妙年幼，又养在深山心思通透却单纯。

她几乎没有经历过分别，所以姜凝烟陡然提出要离开时善妙红了眼眶，抱着姜凝烟不肯撒手。

“别走，我们三个不是待得很开心吗？为什么要离开，我以后做早课一定不走神，不让你那么操心了。”

“别走好不好，你走了就只剩我和师父两个人了。”

姜凝烟抬手轻轻抹去善妙眼角的泪花轻声道。

“一直以来不都是你和师父两个人吗？善妙，人的一生总会有很多匆匆一眼的过客，但只要重要的人都还在身边便不值得你落泪。”

“别难过，分别或许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善妙听得一知半解，但还是在姜凝烟的安慰下渐渐收了哭腔。

静道大师年事已高，她拉着姜凝烟轻声道。

“若是西行之后无处可去，随时欢迎你回来，不过那时候庵里怕是只剩了善妙。”

静道大师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声音几乎小到听不见，但姜凝烟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姜凝烟点点头，承诺到：“若我回来，一定会照顾好善妙。”

静道大师得到姜凝烟的承诺微微放下心来。

两人就像心照不宣似得看了一眼善妙。

从姜凝烟被收留的那一刻，她们三人的命运线便缠绕了。

佛家最讲究因果。

她受人恩惠，在大雪封山的日子里有处可去，有屋可依，相应的便要承受受人之托的重任。

下山的路姜凝烟没有走傅北陵留的那条。

她不打算再跟傅北陵有什么联系，所以带着小狗走了后山。

松子不像团绒那样是长不大的。

松子这半个月眼瞧着就长高了不少，几乎已经和膝盖齐平了。

一路西行，姜凝烟路上遇上了一个商队。

商队是从中原前往西域的，里头的人鱼龙混杂，但姜凝烟还是选择了结伴同行。

因为这商队做的不是正经生意。

既然命让她遇见了，那么她便不能坐视不理。

商队的车是由骆驼拉的，虽然没有马灵活，但胜在温驯便宜。

商队车尾的车厢从来不见天日。

偶尔能听到几声幼童的哭喊，但很快便消停。

押送车队的镖头是个利落爽利的女人，名唤柳娘。

像这种镖头接的都是护送的任务，偶尔在路上遇见了落单行人，价格给得公道也是会捎上一段的。

第20章

所以在面对其他人打量的眼神，柳娘坐在车头，支着腿，叼着狗尾巴草凶神恶煞道。

“看什么看，没见过运狐狸的镖车啊？！”

随后一手伸进车厢，拎着只灰毛狐狸的后颈摇了摇：“瞧见没？！要是让我知道你们出去瞎传，坏我镖局名声，一个个的都别想好过。”

被她一威胁，众人都不敢声张。

姜凝烟只远远地瞧着那车便知道柳娘在扯谎。

密闭车厢的笼子里关着的肯定不是狐狸，狐狸轻巧，走泥地车辙印的深度不像。

但姜凝烟一人也并不敢贸然行动。

看着周围人讳莫如深的表情也能瞧出来他们并不想惹事儿。

路上倒也算是有惊无险。

遇上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