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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桑曲珍给他带饺子来时，他问她：“我能熬到开春吗？”

　　他不喜欢冬天，他喜欢春天，万物复苏充满希望的春天。

　　扎西平措有些错愕，她慌乱地背过身去抹去了泪，然后用轻松的语气和他说：“放心吧，一定会的。”

　　屋外鞭炮声阵阵，所有的人都在庆贺新年。

　　可沈无漾就在临终疗养院，听着隔壁房间嘶声裂肺的哭声。

　　他想，如果有一天他走了，他可不想在哭声中走。

　　人最后消失的是听觉。

　　他笑着说：“格桑曲珍，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别哭好不好，你唱着歌儿送我最后一程。我想最后听见的是些美好。”

　　很久，她才带着哭腔说：“傻话，你不会死的。”

　　“沈无漾，你会长命百岁的。”

　　忽然窗外放起了烟花，窗外是璀璨的，流光溢彩的绚丽烟花。

　　沈无漾笑了笑，这烟花足足放了十分钟，直到最后才显现出一行字——

　　【沈无漾，平安顺遂。】

　　是周若雪，她还记得。

　　从前他们讨论过生死的话题，他和她说如果有一天他要走了，你一定要给我放一场烟花。

　　独属于他的烟花。

第28章

　　饺子他只吃了一个，是白菜馅儿的。

　　医生来查房时，语气轻松地和她们说：“能吃就吃，能喝就喝。哪怕是最后吐出来了也没关系。”

　　沈无漾害怕以后吃不到这样好吃的饺子了，又强撑着吃了一块韭菜馅儿的。

　　沈无漾的运气很好，有一枚硬币。

　　周若雪说：“这五十个饺子，就放了这一个硬币，没想到被无漾吃到了。”

　　格桑曲珍也说：“无漾哥，你福气不小。一定会长命百岁。”

　　她忽然觉得挺可笑的。

　　周若雪在门外挑了好久，才将这个硬币馅儿的饺子放在他的饺子盒里。

　　格桑曲珍也挺好笑的，在临终关怀院和一个要死的病人，说长命百岁。

　　不过，他知道，她们也是好心，她们是希望他能够在下把重开的时候，不必受到病痛的折磨。

　　所以，他笑着接受。

　　……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梦里许云澈没有回来。

　　瑶瑶吵着要玩iPad，他打开备忘录却发现，周若雪写的是——

　　【终于嫁给无漾了，我发誓我一定会用余生好好对他。】

　　【人在感动的时刻会落泪，我嫁给最心爱的男人也是。】

　　梦里，瑶瑶没有生病。

　　他和周若雪送她去上小学那天她还哭了，她抱着他的小腿不让他走。

　　还是周若雪哄她：“等你放学，妈妈爸爸就陪你去吃最爱吃的那家牛肉面好不好？”

　　瑶瑶才松开了手，和周若雪拉钩：“爸妈不准骗人！”

　　“拉钩，一百年，不许骗，骗人的是猪八戒……”

　　梦里，妈妈爸爸和他住在同一个小区。

　　生怕他吃不好睡不好，每天都会过来带瑶瑶出去逛超市，然后会让瑶瑶给他捎带回来很多小礼物。

　　有时候是一束花，有时候是一个小蛋糕。

　　瑶瑶笑嘻嘻地问爷爷奶奶，为什么爸爸那么大了还每天有小礼物。

　　爸妈说：“因为爸爸也是爷爷奶奶的孩子啊。”

　　“长多大都是。”

　　在梦里，姐姐挑起了家庭的大梁。

　　她不爱打牌，有一个很恩爱的老公。

　　在他受欺负的时候，也是她第一个跳出来说不许欺负我弟。

　　这个梦好真实，真实到他真的以为这就是她的一生。

　　沈无漾哭醒时，格桑曲珍不在身边，周若雪拿着纸张给他擦着泪痕。

　　她豆大颗的眼泪砸在他的手背上。

　　她说：“无漾，其实我真的没有想过要抛弃你。我和你这么多年的感情，我对你这么多年的好都是真心的，你不能骗自己，不能当做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无漾，我发誓我心里有你。”

　　“你别抛下我，一个人走，好不好……”

　　他没有回她，好累啊，真的好累，他又再一次昏睡了过去。

　　之后，沈无漾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清醒的时间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少。

　　大多数时候都是痛醒的。

　　强效的止痛药对他已经不起作用了，他听见医生和周若雪说，让她做好准备，就这两天的事了，所以他想也该好好告个别了。

第29章

　　第二天，阳光正好。周若雪总和他说起过去的事。

　　沈无漾问她为什么，她说或许想起过往那些幸福的时刻，就能有力气再撑一撑呢。

　　沈无漾反问她：“如果有一天你躺在床上，没了生活自理能力。”

　　“病痛的折磨让你整宿整宿睡不着，无时无刻都在侵蚀着你。”

　　“你选择离开还是继续撑着。”

　　这一次，周若雪没有说话。

　　沈无漾问医生要了更强效的止痛药，就躺在床上，等格桑曲珍。

　　她看着他惨白的面容，又攸地红了眼。

　　沈无漾强撑着在她的手上画了个笑脸，说：“我给你准备了个小礼物。”

　　是一条比熊。

　　第一次她来京市比赛时，她就站在宠物店前看了好久。

　　她喜欢小狗，却又害怕自己养不好。所以他买下了送给她，他希望她能经常开心。

　　她瘪着嘴巴，要哭。

　　周若雪也委屈地站在他面前，伸出手问他要礼物：“无漾，我的礼物呢？你为什么就只给她准备，不给我准备？”

　　他转头白了她一眼：“你都烦了我将近一个月了。”

　　她沉默了，半晌才哽咽着说：“无漾，这次，别赶我走。”

　　他嫌她烦，赶走了她。

　　格桑曲珍又问他：“沈无漾，你还有遗憾吗？”

　　他想了想，应该是没有的。

　　他将一张银行卡递交她手心：“我等下把我父母卡号给你，每个月给她们打两千的生活费。其她的别多给，每个月就两千。”

　　她点了点头，他又说：“卡里剩下的钱你就帮我捐给基金会吧。”

　　之前他每次和她说这样的话题。

　　她总岔开不想听：“无漾，你能长命百岁的。”

　　“无漾，这些事你要自己做。你别嘱咐我，你知道的，我做不好的。”

　　可这次，她只是安安静静地接过卡，说：“好。”

　　他拿起手机，让她们出去给他买爱吃的那家小蛋糕。

　　怎么人都要走了，却还是很想吃蛋糕。

　　周若雪和格桑曲珍一起去了。

　　沈无漾打开了录音器，听着格桑曲珍的歌。

　　听着一曲又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