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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昨天的事，离清欢心中一片刺痛，恶心不断上涌，顿时胃口全无。

他做了那样的事，怎么能若无其事出现在她家，享受她的父母对她的好？

离清欢极力压下胸口的情绪：“这不是可以和好的事。”

离母有些疑惑：“前几天还好好的，说在意如归，怎么今天就变成这样了？”

见离清欢不愿多说，离母也不再问，夹了块鱼肉放进离清欢碗里。

离父把饭菜咽下，淡淡道：“如归还说，下周就要出国了。”

第二十五章

“你真要带着误会留在国内一辈子？”

等回到卧室，星星爬上黑夜，离清欢的脑海中还回想着父亲的话语。

误会？

他亲口承认杀害了她100次，还能有什么误会？

直到现在，她还有意识地控制自己不要去想那些可怕的噩梦。

因为只要想起，恐惧就如毒蛇一般扼住她的喉咙，冷汗不断。

离清欢紧紧攥着被角想要压下纷杂的思绪，却无论如何都压不下，睡不着。

倏然，门外响起一阵动静。

她以为是爸妈起夜，开门唤了声：“妈……”

剩下的话，离清欢堵在了喉咙。

莫如归的房间门开着，暖黄的灯光洒在他大敞的行李箱上。

以往离清欢有什么心事都会和莫如归说，常常进出他的房间，可现在，离清欢的双脚凝在原地，再也前进不了半分。

冷意顺着脊梁爬上，混着滔天的憎恨。

她紧紧握着拳头，直至指甲嵌入掌心，疼痛传来，才勉强拉回一丝理智。

“你还回来干什么？”

冰冷的态度像是一把寒刃，在炎热的夏日划出一道冷意，将莫如归贯穿，狠狠钉在原地。

“你不想看见我，我来收拾东西，之后会在美国定居。”

他试图控制好自己的嗓音，却失败了，最后几个字已然带上颤音。

离清欢一怔，想要说点什么，可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不是讨厌她到了杀掉她100次的程度吗？为什么却摆出一副心碎的模样？

这是演技，还是真情？

半晌，离清欢终于松开手：“我不想带着误会一辈子，那天没说完的解释呢？”

看见离清欢手掌的伤痕，莫如归心尖一颤，不自觉想要去拉她的手。

可手终究是停在半空，无力垂下。

“你出车祸之后，系统把我拉进了你所在的世界。”

“我以为杀了你，你就会回到原世界，可每一次死亡，你都选择了重生留在原世界。”

离清欢一怔：“那你就不能让我留在书中的世界吗？”

莫如归看了离清欢一眼，似是想起什么，绝望溢满墨色的眸子。

“我也这么想过，可系统告诉我，根据剧情下去，你会在100死亡时彻底被抹杀。”

“欢欢，我杀你获得的积分，全部兑换成了你在原世界活下来的机会。”

所以她才能在被抹杀之后活下来？！

离清欢瞳孔紧缩，不可置信地看着莫如归。

她试图唤出系统来验证莫如归话中的真假，可自从恢复记忆之后，系统就再也没出现过，怎么喊都没用。

若是没有经历过穿书的那几年，离清欢会毫不犹豫地相信莫如归。

可现在，她不确定了。

和自己同床共枕五年的丈夫都能欺骗自己，更何况别人？

或许是被伤害过后，人总会下意识围起一道谁也无法踏入的高墙，或许是因为100次的死亡刻入骨髓。

听完这些，心头的巨石不减反增。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初潮的时候，莫如归红着脸去给她买卫生巾。

买了摄影机之后，莫如归第一个拍了离清欢，说她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孩。

莫如归出省上大学，就因她说了句想他，他就在周五晚上出现在家门口，带着她随口提到的糖炒栗子。

他们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步？

离清欢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出国那天，我会去送你。”

莫如归诧异抬眸，便听离清欢接着道：“我希望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第二十六章

夏天的夜晚，连空气都是湿热的。

莫如归没开空调，冷意却从脚底窜到脊背。

他从没觉得国内的夏天这么冷过。

他喉结滚动，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却在张口的瞬间眼泪率先掉下：“好。”

离清欢眸色一怔。

从小到大，她只见过两次莫如归哭的模样。

第一次是莫父杀了莫母进监狱，第二次就是现在。

胸口一阵堵窒，连空气都沉重起来。

离清欢还想说点什么，莫如归却先重重关上门。

她在门口站了半天，才回到房间。

这一夜，两个人都彻夜无眠。

不知过了多久，朝阳洒进来，离清欢清晰地听到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

然后是房门被打开，父母和莫如归说话的声音。

“你这孩子，怎么就突然决定要定居美国呢？是不是和欢欢置气呢？”

莫如归说：“和欢欢没关系，只是事业调动。”

又沉默了片刻，莫如归才接着道：“在我心中，这里永远是我唯一的家，爸，妈。”

离母的声音瞬间带上哭腔：“你这孩子，过年千万要回来！”

离父又道：“欢欢那孩子是怎么回事，你都要走了，还不出来送送！”

离清欢翻身起来，刚站起身，便听莫如归的声音传来。

“别打扰她了，她从小就爱睡懒觉。”

“机票我还没买，到时候在机场送也是一样的。”

她鼻尖一酸，放在门把上的手还是没能压下。

滚轮的声音逐渐远去，客厅又恢复了寂静。

离清欢把莫如归送给自己的东西全都收拾出来，狠了狠心，全带出来一股脑丢进垃圾桶。

然后回到卧室，换衣服上班。

维纳斯公司，一层咖啡厅。

离清欢坐在座位上发呆，忽然，肩膀被人拍了拍。

闺蜜金厦带着礼物出现在她面前：“恭喜出院！在想什么呢？”

金厦是她的大学室友兼闺蜜，毕业后，两人更是进入到同一所公司，成为设计师。

离清欢深深叹了口气，思绪飘远：“小厦，为什么男人总是喜欢自以为是对你好，撒谎成瘾呢？”

金厦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怎么了？哪个男人伤害你了？”

离清欢不知道怎么解释，摇摇头：“只是突然有感而发。”

金厦看了看她，疑惑道：“怎么突然开始关心男人了？这不像你啊。”

离清欢看向她：“我该是什么样？”

咖啡的香气下，金厦的眼睛格外亮：“在学校的时候，你一心扑在设计上，不是在布料市场，就是在工作室。”

“当时你是以优秀毕业生毕业的，还拿到了保研资格，就连一向严格的老班也说你是他见过最有天赋的，本来打算退休的他硬生生延迟就是想带你。”

“你记得你进维纳斯的时候，多少男人追你吗？”

“可你却全都拒绝了，还说爱情只会阻止你爬到顶层，看到更好的风景。”

离清欢眼睫一颤。

如果不是金厦提醒，她几乎忘记了自己穿书前是什么模样。

穿书之后的那几年，她被死死固定在裴渡身旁，竟忘记了，人生除了爱情，还有别的选项。

离清欢终于扬起一个真心的笑容：“小厦，谢谢你。”

金厦也笑起来，眼睫弯弯：“朋友之间怎么用说谢？”

离清欢将手中的咖啡一饮而尽，心头的阴霾终于散开。

第二十七章

莫如归出国那天，离清欢站得很远。

以往莫如归出国，都会和离清欢还有她的父母依次拥抱。

可这次，离清欢没有上前，也没有给他拥抱。

离母红着眼眶将自己亲自做的腌菜塞进莫如归怀中：“想家了就回来。”

莫如归点点头，收好望向离清欢。

再见莫如归，死亡的恐惧还是萦绕在心头，胃里止不住的恶心。

她咬着唇来到莫如归面前，终于问出口：“你还会回来吗？”

莫如归眼尾泛红，看着离清欢：“你还想见我吗？”

离清欢看了父母一眼，见他们站在不远处，应该听不见他们的说话声，这才说出口：“我希望我们这辈子都别见了。”

苦涩在胸口四溢散开，化成一抹苦笑。

莫如归，何必呢？

你明明知道那是挽回不了的错误，明明知道她不可能说出你想听的答案，为什么还要问出口？

自取其辱，不过如此。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挤出嘶哑的四个字：“如你所愿。”

说完，头也不回地朝登机口走去。

他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狠不下心来离开。

如果还要继续纠缠，那就闹得太难堪，太狼狈了。

直至莫如归的身影消失在登机口，再也看不见，离清欢才收回视线。

胸口的酸涩越发膨胀，几乎将她吞没。

在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爱上了莫如归。

只是那点微不足道的爱意，在恐惧和憎恨下再难发芽。

你要怎么去爱一个杀了自己100次的杀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