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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正想着这次要无功而返，他突然屏退下人，下定决心般开口。

“孟小姐，其实……在下乃是奉友人所托，前来送一封遗书。”

黄柯低头取出一封信来。

信封发黄，沾染血污。

孟芷栖心口莫名一攥，视线凝在信上。

“……谁的遗书？”她喉咙干涩。

带着血痕的信封被递到身前。

寥寥七字，字字戮心。

——“家姐亲启，弟孟铭。”

第4章

“阿姐，你收到信时，弟恐怕不在人世。

几位堂兄半途折陨，唯弟一人独存至岭南。

孟家从未欺君叛国，竟为人所害落得满门离散……岭南多毒障，弟弟近日也越发精神不振……

爹爹在时，总叫我要照顾姐姐，那时我不懂事，如今要走了才知道后悔。

我不怕死，可我走了，你和娘亲两个单薄女子该如何生存？

细细思量，竟胆寒至死也无法瞑目……

若真无再见之日，只望阿姐坚强，奉养母亲。

不孝子孟铭。

——奉安二十四年，绝笔。”

红烛低泪，黄柯坐立不安。

面前绝色女子已经枯坐许久。

花了六年，一步步调任至京城后他才知道，昔日好友的姐姐竟已沦落至烟花之地。

上次一见后他愧疚无比，思虑良久才再次前来。

本以为看见信后，孟芷栖会痛哭失态，没成想竟如此平静……

孟芷栖没有哭，她只是重复的读着信上每一个字，让每一个字在心底一刀刀刻着。

良久，她才问：“孟铭，他走的时候……痛苦吗？”

黄柯沉默着：“孟兄他……坚持了半年，血竭而死。”

孟芷栖的唇抖了抖。

黄柯又道：“孟小姐，孟兄曾于我有大恩，在下不能让你再待在此处，今日便为你赎身。”

孟芷栖抬起眼，眼中毫无波澜。

“我的身价，是白银万两，你付不起的。”

黄柯呆在当场。

孟芷栖起身：“小蝶，送大人离开吧。”

……

送走黄柯，孟蝶担忧至极。

“小姐，你若想哭就哭出来吧……”

孟芷栖越平静，她越不安。

孟芷栖摇摇头，咽下喉间腥甜：“我真的没事。”

半夜，拓跋羿果真来了。

他给孟芷栖带了京中时下最流行的胭脂，笑意盈盈，心情很好的样子。

孟芷栖坐在榻上，没有起身迎接。

拓跋羿笑得温柔：“怎么傻坐着，在想什么？”

孟芷栖一寸又一寸的扫着他熟悉的带笑眉眼，却只觉陌生至极。

“……想起很多以前的事。”

“什么事？”拓跋羿笑容一顿。

孟芷栖神色平静：“想起孟家抄家，我去求你，你说你无能为力；还有你前几日十里红妆，迎娶苏曦月……”

拓跋羿脸上的笑一点点淡了下去。

“怎么突然想起这些了？”他淡淡开口打断。

孟芷栖没有回答。

黯淡的烛光摇曳了几下，她又说：“奉安二十四年那个冬天，我娘没有熬过去，她死前一直在念着‘阿铭’、‘阿铭’……”

说着，孟芷栖抬起眼望进拓跋羿深黑的眼底。

“我以为她是太想他了，现在想来，会不会是她在那一刻见到了阿铭。”

“拓跋羿，阿铭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要骗我？”

话落，满室死寂。

第5章

拓跋羿才发现，她一张脸惨白得毫无血色，近乎鬼魅。

他想说些什么，又终是叹了口气。

“你何必去想那些已经过去的事。”

他声音轻柔，却如一把软剑，将孟芷栖字字凌迟。

千刀万剐不过如此。

抑制不住的眼泪涌出眼眶。

拓跋羿上前轻轻抱住孟芷栖。

“孟芷栖，孟铭的事我很抱歉没告诉你，可岭南与京城相隔千里，我知道消息已经晚了。”

“若我当时告诉你，也不过无济于事，反而让你平白伤心。”

他越说，她越冷。

冷得孟芷栖浑身发抖。

过往的岁月在这一刻无法挽救的尽数倾塌。

孟芷栖冷到骨子里，痛到心都被咀嚼。

“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将他好好安葬，每年也有人前去祭拜。”

拓跋羿说的真心实意，温热的手轻轻抚着她长长的秀发，似在安抚着她。

“就算没了孟家，你还有我不是吗？”

孟芷栖被笼罩在他的身躯中，她想逃，却无处可逃。

良久，她止住了眼泪。

声音沙哑的说了一句：“拓跋羿，在你看来，我是不是蠢得可怜又可笑。”

拓跋羿眼眸变沉。

他看向孟芷栖干涸的眼睛，里面一片红色血丝。

又听到她说：“从冷宫到现在，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相信；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

“像我这样的傻子，这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孟芷栖说着笑了，笑得无比难看。

“可就算是傻子，也能感觉到自己有没有被爱的，你把我留在身边，是因为我还有最后一点价值，是不是？”

拓跋羿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

他松开孟芷栖，语气冰冷，带着一分威胁：“孟芷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孟芷栖惨白着脸，平静的开口：“王爷若还记我一点情，就放我走吧，孟芷栖感激涕零。”

一片冷寂。

拓跋羿攥紧拳，面色难看至极。

那种有什么东西即将逃出他掌控的恼怒攥住了他的胸口。

眼神的狠厉不再遮掩，明明白白的显示出来。

他蓦地嗤笑一声：“七七，签了琼花楼的卖身契，你以为自己想走就能走？”

孟芷栖瞳孔骤缩，呆呆望着他。

“你是孟家最后的血脉了，你若死了，孟家可就真绝了后。”

拓跋羿毫不在意的说着残忍的话，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威胁道：“乖乖听话，否则你就该尝尝真正的伎子要怎么活了。”

冰冷夜风呼啸。

孟芷栖胸口一阵钻心的痛，口中涌上一片腥甜。

“好啊，随你。”她不在意的抹去嘴角血丝。

拓跋羿望着那丝血痕，手骤然一松。

可接着从孟芷栖嘴角溢出的血好像怎么也止不住。

莫名的慌乱攥住拓跋羿的心口，他下意识上前扶住孟芷栖，厉声喊道：“来人，去传御医！”

……

天色未明。

“王爷，孟小姐怒结伤肝，痛络伤心，气血逆行才导致吐血不止。”

被人强行从家里带来的御医恭敬说着。

拓跋羿一双眼阴戾得吓人。

半响才开口：“你去开方子。”

御医退下后，他走进房间。

坐在床边，他已经面色如常，声音也温柔起来。

“是我错了，不该说那些话，等你病好了，我派人请慈恩大师给你弟弟做一场法事……”

他说了很多，可孟芷栖一言不发，甚至不看他一眼。

拓跋羿止住话，又看了她几眼，终是不耐。

“我之后再来看你。”

说完，他转身离去。

身后，孟芷栖睁大的眼中，眼泪慢慢滑入鬓角，很快消失不见。

三日后。

琼花楼掌事跪着禀报：“孟小姐不肯再接客……”

闻言，拓跋羿脸色一沉，直赴琼花楼。

推开门，孟芷栖只披了件外衣站于屋内，桌上放着两匣珠宝和一屉金元宝。

拓跋羿扫了眼桌上金银，淡淡道：“这是何意？”

“七千两珠宝，三千两白银。”

孟芷栖将它们推至拓跋羿面前，缓缓跪下：“向摄政王赎我自由。”

第6章

拓跋羿看着跪在身前的孟芷栖，神色前所未有的冰冷。

半响，他突然说：“这就够了吗？”

孟芷栖怔然看着他。

拓跋羿嘴角勾起一抹笑，嘴里吐出的话却比冰更冷。

“这些年你的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我给的？孟家遭难时，若非我庇佑着，你早沦为供官家取乐的官妓，区区万两也敢向我要自由？”

一字tຊ一句，皆如银针刺进孟芷栖的心，痛的她呼吸发窒。

孟芷栖缓缓直起身子：“这些年，我替王爷从百官口中探取情报，收拢数十万黄金，难道王爷把这些都忘了？”

拓跋羿默然无语。

僵凝片刻后。

拓跋羿眉眼渐缓，他轻轻扶起孟芷栖，声音亦如初识那般温柔。

“七七，若你替我做最后一件事，我们便互不相欠。”

孟芷栖心一紧：“何事？”

“我要你，杀了皇帝拓跋禹。”

孟芷栖瞳孔骤然一缩。

……

三日后。

“琼花楼花魁挂牌了！”

满城知道消息的男人都蠢蠢欲动，有资格进入琼花楼的更是早早预定了位置。

谁能做花魁的第一个男人，足够炫耀半年，特别是，当那个花魁还是前左相的掌上明珠之时。

入夜，酉时一刻。

琼花楼挂起花牌。

孟芷栖穿着一身红衣，头上罩着盖头，被人打扮得精致无比，好似真是个新嫁娘一般。

她身边没有一个人，孟蝶也被掌事关了起来。

楼下的叫价声越来越高。

孟芷栖闭着眼，她很想让自己别怕，但是事到临头，她才知道有多绝望。

——她被自己爱了十几年的人，当做一个物品在竞卖。

楼下的喊价声终于终结于一声天价：“一万两。”

“黄金。”

来人轻描淡写的将银票拍在桌上。

全场雅雀无声。

孟芷栖被几个人抬着放在了马车上，一双熟悉的手递来一张包着几粒梨膏糖的手帕。

“只要他吃下这个，十二个时辰后你就自由了。”

拓跋羿略带威胁的话语刺进孟芷栖耳内，她攥紧手帕。

她知道，这些梨膏糖中都被放了时效十二个时辰的毒药。

迎着夜色，马车遥遥而去。

半个时辰后。

马车终于停下，孟芷栖被放在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透过盖头下露出的红色地毯让她无比恐慌。

不知过了多久，孟芷栖终于感到身体能开始动弹，喉咙可以发出声音。

她用尽全力想站起来。

这时，“吱呀”一声，门响了。

一个脚步声在孟芷栖的恐惧中逼近。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