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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她再出声，宋修凡出了内室。

对着守在外侧的一众下人，强硬下令：“从今天开始，没有我的命令，王妃一步也不许踏出扶云苑。”

说罢，他转身离开。

沈灵汐用力的篡住被褥，克制着不平的情绪。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燕王府似被乌云笼罩。

连被囚禁在园中不晓外事的沈灵汐都察觉到了风雨欲来的平静。

她想起沈颂回的警告以及宋修凡和裴冬宜在乱葬岗的对话，她隐约猜到了宋修凡的动作。

他要谋逆，登上那无上的位置。

事到如今，沈灵汐早就不在乎他做什么了，她唯一担心的是她那忠君的父母。

他们一定不会站在宋修凡那边。

景明十年，冬至夜。

压城欲摧的黑云笼罩着夜色，沈灵汐一早就知道她的父母今日回京。

她一直在等机会偷偷去见他们。

一直到夜半，一阵喧哗。

“大家快跑啊！燕王谋反了！”

一时间人心惶惶，扶云苑的守卫也不见了。

沈灵汐看着下人慌乱逃窜的背影，提起裙摆就往反方向跑。

她的阿父阿母一定不会逃跑，若宋修凡造反，他们一定是护在陛下身前的第一把刀。

她要去皇宫，他们一定在那里！

曾经一派平和的街道混乱不堪，灯火通明到处都是哀嚎。

沈灵汐的心忍不住发颤，她握紧手中捡来的长刀汲取力量。

她奋力狂奔，终于在长合门前见到了对峙的两路人马。

如今只剩下她阿父和宋修凡站立在血海之中。

“阿父……”沈灵汐颤着声音唤了一声。

高大的男人只是微微侧目，下一瞬宋修凡的长剑就没入了他的胸膛。

第十章

沈灵汐站得不远，宋修凡抽剑的一瞬温热的血溅上了她的脸。

星星点点的红色侵蚀着沈灵汐的视线，拖拽着她下陷。

她浑身发软，踉跄地奔过去。

记忆中如山般高大的父亲就这样倒在了地上，沈灵汐跌坐在已经悄无声息的人面前。

她手抖得甚至不敢去触碰，只是嘴里不停呢喃着：“阿父，阿父……”

“沈灵汐，谁允许你出来的？”

宋修凡浑身浴血，冷眼看着发颤的沈灵汐。

沈灵汐全然不理会，她的心都系在了面前让她疯魔的景象上。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望向宋修凡：“我阿母呢？”

宋修凡眉宇深深蹙起，声线漠然像谈论天气般如常：“沈夫人死在了城门口。”

沈灵汐的脑子嗡嗡作响，她不可置信地撑着长刀站了起来。

看向宋修凡的眼中带着决绝的恨意：“宋修凡！到底为什么啊？为什么要杀我的家人？”

闻言，宋修凡目光一顿：“我要登上那个位置，他们拦路，我杀他们需要其他理由吗？”

沈灵汐的心如同被撕裂了般：“所以从一开始你就在利用我，利用我家对吧？”

血光火海中，宋修凡冷漠凌厉的侧脸被照耀得一场妖异。

他紧握着长剑，没有出声。

沈灵汐一步一步往前走，每一步走都在质问。

“我们第一次在大漠见面是你算计的对吧？”

“后来，我们一起下江南同生共死的那些日子亦是你算计的吧？”

“就连成婚，也是你哄骗我的……”

只差一步，沈灵汐就站到了他的面前。

可她徒然停下，面上是泪水混合着血，像血泪一般滴落。

“宋修凡，我这一生遇见你真是不幸。”

宋修凡的眸光微动，声音沉寂得像一片刺人的沼泽：“沈灵汐，这是你们沈家欠我的。况且，是你上赶着的，可不是我逼你的。”

“如若不是你们沈家，我母妃就不会死，她本该是名正言顺的皇后，这天下本该就是我的！”

沈灵汐猛然想起宋修凡的生母，名动天下的静妃娘娘。

“你们朝廷的争端与我大漠沈家何干？”沈灵汐嘶哑着嗓子质问。

沈家为了宋氏的天下鞠躬尽瘁，没有牺牲在保家卫国的战场上，最后居然在这权谋盛计的上京折了戟！

宋修凡的面容也刹那盛满了怒意。

“若非沈家，那病秧子的母妃怎会坐上后位？我母妃怎会为了护我而自戕？”

沈灵汐心中一片荒芜和悲凉：“宋修凡，我不知何人告诉你的故事。可我笃定，任何一个世家都能参与夺嫡，我们沈家也绝无可能！”

宋修凡却只冷眼看着，丝毫不肯相信。

街道上的风中都带着血腥味，沈灵汐悲哀至极。

突然没有了争辩的欲望，反正他已认定了事实。

沈灵汐的心从绝望到死寂再到此刻的平静，她仰头直视眼前的男人，一字一句问道：“那王爷打算何时杀了我？”

宋修凡看着沈灵汐决绝的神情，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安。

他下意识的想要上前，可沈灵汐动作更快，一瞬间长刀直指他。

“王爷像是还没做好决定，妾身来替你做吧。”

沈灵汐眸光中盛满了自嘲和厌弃：“如今这般，我还是对你下不了手，我真窝囊。”

“但有一件事我总能替自己做主。”

话音刚落，那把指着宋修凡的长刀猛地倒转一个方向，刺向了沈灵汐的心口。

宋修凡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真切的看到了她的狠厉和决绝。

丝毫没有留情片刻。

刀刃没入骨髓，那般疼痛。

沈灵汐却只觉得麻木，她的心也终于不再犹疑。

意识消散的前一刻，她想——

一切都到此为止吧，若有下一世，她去给阿父阿母还有阿兄赔罪。

她再也不任性了。

第十一章

宋修凡觉得沈灵汐离自己实在太近了。

近到她温热的血溅到他白皙的脸上，近到他看清楚了她每一瞬的动作，近到他感受到了她滔天的恨意和绝望。

宋修凡握着长剑的手止不住轻颤。

明明他从尸山血海里厮杀出来，可此刻他如同第一次杀人般，血肉撕裂的声音让他惶恐不安。

“沈灵汐。”他怔愣着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喃喃出声。

没有人回应他。

恍惚间，宋修凡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

大漠孤月下，沈灵汐为了逃避父亲的责罚，骑着马躲到沙丘后看月亮。

他那时一身狼狈的从敌国逃回来，猝不及防的和偷吃着烤肉的她打了个照面。

她被他吓了一跳，圆溜溜的杏眼睁得极大，开口却是小心翼翼的一句：“你吃吗？”

再后来，她救了他。

他们在大漠度过一段还算和谐的岁月。

宋修凡额上的青筋跳动，原来那些他以为早就不记得的回忆，那么深刻。

他突然扔了手中的剑，踉跄两步想要去触碰浑身都是血的沈灵汐，却发现手抖得没法用力。

一滴眼泪极快地坠落，悄无声息。

而余光里只剩遍野的血光和狂风的哀啸。

扶云苑里，被抓来的太医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

垂落着的淡色床帏被血染得通红，宋修凡冷着脸浑身是血的站在一侧。

“本王说了，让你们治好她。”

太医们颤抖着不敢回话，半响才有一位白发老者出了声：“人都不在了，如何治？”

一旁的太医头垂得更低，甚至伸手拽了拽老者的衣袖。

宋修凡的面色一瞬狰狞了起来，猛地踹倒了一侧的椅凳：“本王说她活着那她就活着！”

一旁的婢女侍从都低垂着头，没人敢说话。

室内一片死寂，只突然越过的风带动了窗边的风铃声。

宋修凡的身体一僵，骤然醒神：“算了，都下去吧。”

不多时，整个室内只剩他一人了。

宋修凡在床榻前的脚踏上坐下，沉默了很久很久。

“沈灵汐……”

他现在已经知道了，以后再叫这个名字不会再有人回应他了，和当年的母妃一样。

“风铃响了，你说过风铃响就是有人回来了。”

“所以刚刚是你回来了吧？”

“本王会找人留住你的。你承诺过，要一直陪着本王的。”

“就算你恨本王，也绝不能食言。”

宋修凡的嗓音软了下去，沙哑得不像话。

……

新朝更迭，改国号为昭和。

燕王登基为帝，一切百废待兴。

可新皇颁布的第一条命令是寻天下能人异士——招魂！

御书房内。

宋修凡神色不明的坐在上位：“如何？”

殿内道士僧侣匍匐一地，无人敢回话。

“一群废物！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