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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的夜，漫天飞雪。

虞颐扶着宫墙，朝议事殿踉跄地走去。

可她身上剜心剖骨的疼，几次摔倒在冰冷的雪地中。

最后耗尽力气，虞颐是咬着牙爬进殿中的。

议事殿内，霍惊慕正襟危坐于龙椅之上，冷眼看着她狼狈的模样。

虞颐迎着他冷冽的目光，心底一颤。

他知她会来，所以一直等着吗？

来不及思索这些，虞颐痛苦地去抓霍惊慕的衣角。

“请主子，赐我解药……”

霍惊慕瞥了她一眼，将桌上小瓶随手丢下。

仿若根本不在乎她的生死。

虞颐咬咬唇，费力伸手去拿。

刚打开木塞递到嘴边，却听霍惊慕冷声道：“服了解药，就去除了霍家。”

闻言，虞颐的手骤然顿住。

那一瞬，好像所有疼都褪去。

她怔怔地抬眼，与霍惊慕四目相对。

可只在他眸中看见一片冰冷。

殿内寂静无声。

虞颐疼得眼前模糊，半晌，她咬着牙，将解药缓缓放回霍惊慕脚前。

这一动作彻底点燃了霍惊慕的怒火。

他俯身钳起虞颐下颚：“你宁愿暴毙，都不肯去杀了霍家夫妇，为何？”

虞颐缓缓攥紧发颤的手指，垂下的乌黑睫羽一颤。

“原因……主子该比我清楚。”

霍惊慕眸色一沉，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殿内烛火噼啪烧着。

对峙之际，虞颐喉间倏地涌上一股腥甜，她没忍住，吐出口黑血。

毒已逼近心脏，虞颐狼狈的蜷缩在地上。

之前摔倒沾染在衣上的雪，此刻化作冷水，浸透薄衫，和这遍布全身的痛一起折磨着她。

可即使如此，即使解药就在一步之遥。

虞颐都没有服软。

时间流逝。

她眼前越来越晕眩，整个人仿佛正在被拽进黑暗。

就要阖上眼时，殿内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只见项南单膝跪地俯首。

“主子，大理寺卿霍家全府上下七十八口人，除霍小姐外，皆已斩杀！”

第六章

霍家七十八口人皆已斩杀？！

那霍家夫妇……

虞颐狠狠怔住，眼眶刹那通红。

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霍惊慕淡淡地扫了眼虞颐，再瞧见她眼里的死寂后，心一震。

但只一瞬，他便收回视线，看向项南：“别让她死了。”

话落，大步离开大殿。

眼见着他背影消失，项南忙站起身，拿过瓷瓶将解药喂给虞颐，而后将她送回了凤仪宫。

冬日，京城内的雪还在下。

虞颐坐在窗边，失神地望着炉中时明时暗的炭火。

寻了十二年的父母，竟是连面都没见上，就天人两隔！

而霍惊慕，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

曾是她的恩人，如今……却变成了她的灭族仇人！

天光泛白，殿外风雪不止何时停了。

虞颐望着雾白的天，突然忆起十二年前的那个冬天。

那时她还是个乞儿，单衣裹身躺在雪地之中，就快要冻死。

霍惊慕突然出现，他脱下了身上大氅披在她身上，而后将她抱回了王府。

那大氅很软，也很暖，虞颐记到了现在。

可如今他给她的，却只有蚀骨寒意。

正晃着神，宫门忽然被人推开。

还没看清来人，一记响亮的耳光便扇在了脸上。

虞颐脑袋磕在窗沿上，刺痛后，一阵热流顺着额角缓缓流下。

血腥味蔓延。

却敌不过霍芙颐在耳边的那一声怒叱：“虞颐，是你杀了爹娘！”

虞颐顾不上擦拭那血，忙解释：“不是我……”

“是你！”

霍芙颐眼底划过一抹嫉恨，倏地压低声音，“若不是你突然出现，我怎会放弃霍家？好不容易哄得霍惊慕杀了那两个老东西，他竟还留了你的命！”

她的话，如雷轰在耳畔。

虞颐怔怔看着眼前面容扭曲的霍芙颐，震惊无言。

这时，只听急切的一声：“阿颐？”

霍惊慕快步走进来，牵起霍芙颐的手。

对于一旁还在流血的虞颐，瞧都未瞧一眼。

霍芙颐倚在霍惊慕怀中，哭得梨花带雨：“霍惊慕，是她杀了我爹娘，你为何还要留她？！”

闻言，虞颐抬眼看向霍惊慕。

他心知肚明，动手的人不是她，但这份罪孽，还是要扣在自己头上吗？

主子，你不能这么对我！

然而，上天好像没有听到虞颐的祈求。

霍惊慕只是抬手擦去了霍芙颐脸上的泪，轻声哄道：“她灭霍家满门，罪孽深重，可她终是你妹妹，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留她一命，不过是朕不想你孤苦伶仃。”

闻言，虞颐眼中一片死寂的黑。

他不杀她，不是顾忌那十二年相伴的情分，而是为了霍芙颐！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什么叫诛心！

而霍芙颐面上也闪过一瞬狠毒。

霍惊慕不杀虞颐，她也没办法再逼迫。

可真就这么放过她？

不行！

霍芙颐佯装抽泣：“可是霍惊慕，一见到她那张与我相似的脸，就觉得好像是我自己杀了爹娘一般。”

“她不是有面具吗，让她戴上面具好不好？”

霍惊慕揉了揉霍芙颐的手：“都依你。”

紧接着，他转眸看向虞颐，眼神冰冷：“从今以后，再不准摘下面具！”

虞颐如坠深渊：“主子？”

“阿颐今日便搬回凤仪宫。”霍惊慕不耐拂袖，“你还不滚？”

心彻底坠落。

虞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凤仪宫的。

等她回过神来时，人已坐在冷宫残破的院中。

许久，大太监踏门而入。

他端着锦盘走近：“安姑娘，这是皇上让老奴送来的。”

虞颐掀开布帘，只见锦盘之上，是一张奇丑无比的——厉鬼面具！

原来在霍惊慕的眼里，手上沾满鲜血的自己……竟是个厉鬼吗？

可自己所做的一切，无一不是他命令！

虞颐觉得有一把刀生生剖开了她的心。

咽下喉间涩痛，她拿起面具，缓缓戴在了脸上。

从额头延至下颌，尽数掩盖。

第七章

风敲残窗，簌簌震响。

这里……太冷了。

比十二年前，初见霍惊慕的那个冬天，还要冷。

虞颐本以为自此再见不到霍惊慕，却不想第二日，他竟来了。

硕白的日光照在他身上，笼罩上层冷光。

望着这样的他，虞颐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