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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的人抬步向房间走去,阿七闪身给他们让路,看着两人背影抿嘴偷笑。
周词把她带回房时,小满仍哭个不停,他将她稳稳放到床上,自己忍不住笑起来。
“你笑什么?”她哽咽着质问。
“原来你也会哭。”
“我当然会,我又不是无情无义之人。”
“那你对我是有情有义了?”
小满一噎说不上来话,周词也不言语什么,蹲下身,与她面对面,轻轻擦掉了她的眼泪。
她问:“魏长风后来去哪儿了?”
“我醒以后就不见其踪影。”
“他应该也受了重伤,不然不会放过我们。”
“也许吧。”
周词目光微黯,随后抬眼看向她,清澈沉静,他的指尖轻柔抚过她的面颊,低声道:“小满,你瞒了我好多事。”
“不是我要瞒你……”
“如今可以说了么?”
她仍然有些犹豫,咬着下唇,迟迟没能开口。
周词静静等着,目光温柔平和。
“我根本不是许小满”
“我知道。”
“我是妖,不是人。”
“我知道。”
“我从没想过害你。”
“我知道。”
她一边掉眼泪一边气呼呼说:“既然都知道,那还问什么?”
他却笑着摇头:“不知道。”
她“嗤”地一声,破涕为笑,从床沿一溜滑到了地上,两人平视对望。
“你刚刚和阿七在外头干什么?”
“桂花开了,我想打一些下来,晒干了,让阿七做糕点给你吃。”
小满摇摇头:“别,还是把它们留在上面,留在原处才是最好的。”
“那你呢!你留下来吗?”
周词握住她的手,指腹轻搭在她手背上,没有用多大力气,却也不容她挣脱。
“我……”
她看着他,撞入一双深邃的眼里。
她一直在逃避的问题渐渐变得明晰,原来他于她而言,早已是另一层意义。
窗外的鸟叫没了声息,一切都静了下来,阳光通过树影,淡淡洒落,斑斑驳驳。
她回握着,正好触碰到他的左手。
在山神庙时为了救她而划伤的地方,伤口深长,掌心结痂,她轻轻抚摸着凸起不平的血痂。
她从没说过,她喜欢周词的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这双手是握笔的手,它能写出最漂亮的字,也能画出最动人的画。
是天命让我留在这儿,是对是错,无人知晓,既然走到这一步,也是天意。
她看了看老槐树透下的光影,又看了看眼前的周词。
莫名想到魏长风问的那句话,这世上最珍贵的是什么。
也许就是现在吧……
她决定不再隐瞒,将所有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告诉他,她的手轻轻抵在他胸膛,低声说:“你的心本是神女冠上的灵珠,而我,只是一个修炼了几百年的山狸妖,上天要让我护着你,我便来了。”
“你还走吗?”他又一次追问。
“走不了了。”
周词收紧手臂,牢牢拥住她,她挨在他肩头,柔声道:“我也……不想走了。”
她靠着他,看向老槐树透下的光影,一摇一晃。
玉皇许我结姻缘,玉女金童做对眠。
她忽然想起什么,推开周词,在床褥上摸索翻找。
“你找什么?”他问。
“牌位。”
“牌位?”
她抖tຊ着被子,终于从枕头底下抽出一块焦黑的木牌。
周词看看她,又深深看了眼木牌。他从架子那儿拿过外衣给小满披上,说:“跟我来。”
兜兜转转,两人进了一间偌大的屋子,周家的祠室内依然灯火通明,宗室亡故之人的排位整齐列放在前。
许小满已魂飞破灭,她的牌位裂出一道深深的痕迹,他双手奉着,将它一同放入其中。
小满点了三柱清香,插入香炉,黯然道:“她是为我们而死。”
“是。”周词道:“但她最后说,希望你替她活下去。”
“我会的,有人要我们死,我们便好好地活给他看。”
二人相视一笑,立在祠室中央,站在排位前,紧握着对方的手。
第二十八章
天色渐凉,深秋之后,阿七白日里很少见到小满,她多数在睡觉要不就是闷在周词的屋子里。
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
他纳闷少夫人怎么这么能睡,一点都不像当初媒人说的勤快能干。
而不睡觉的时候,她就在周词房间,一呆便是好几个时辰,周词看书之余会教她习字,她在纸上写写画画总没个耐心。他们有时只是沉默地各坐一边什么也不说,看天色渐暗、看倦鸟归巢,却也不觉得时光漫长,而阿七只觉得他们奇怪,屋里有什么好玩的,竟能闷在里头一整天。
那日,阿七接连收到两封书信,都是给周词的,他一拿到手就给他送了过去。
他轻叩几下,一推门,看见小满正在房里,拿着笔伏在桌上发呆,周词在一旁的案头前温书用功。
他把两封信交到周词手里,他一一打开认真看了一遍,面色沉静一语未发。
小满凑过来说:“谁的信?出什么事了么?”
“没什么,以前书院的同窗写来的。”他把信收起来放入抽屉,对阿七说道,“昨日你出门的时候有份韩家送来的礼放我这儿了,一部分是给小满的,我已整理出来,你一会儿拿到她房间去。”
小满好奇:“什么东西什么东西?三妹送的?”
“嗯,以泠君名义送的,天凉了,韩家赠了些冬衣来。”
小满撇嘴笑笑:“幸好有三妹在你那世伯面前斡旋,也确实该让他吃吃亏,上次那事件后他对你上心不少,可见是欺软怕硬的,不说点狠话不行。”
周词淡淡笑了下,没说什么,他指指床边的箱子和阿七使了个眼色。
那箱子着实不小,看着也沉,阿七一瞧,沮丧地弯下腰几乎把自己折了起来,:“这么大啊,我一个人哪搬得动。”
“那我和你一起。”
周词也没什么少爷架子,起身捋袖,顺势走到箱子前,阿七觉得不对劲,看看他,又看看小满,直言道:“不对啊,你们为什么不住一间屋子?也省得东西搬来搬去了。”
小满的脸唰一下红了,她心思拐了好几个弯,“啪”地将笔拍在桌上,一脸深明大义道:“你家少爷一片孝心,丧期还未过,成何体统。”
“没过吗?我明明记得……”阿七嘟哝着,低头掐着手指开始算日子。
周词清清嗓咳了一声,阿七抬头看着他,他已经俯身提起了半边箱子,阿七赶紧上前帮忙。
二人合力将东西抬出门槛,周词用脚把门一勾,牢牢关上了。
他瞥了眼阿七,说道:“少夫人说没过便没过吧,不必和她争辩什么。”
阿七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不免有些酸起来:“少爷好偏袒她,我就是实话实说嘛,丧期确实是过了啊,不信你自己算算。”
周词低眉一笑:“我当然知道。”
“你记得?”
“嗯。”
“嗯?”
自从听了阿七那番话,小满连着好几天不再去周词那里,直到过了立冬的第三天,晌午时分,窗外淅淅沥沥飘起雨,天色将暗不暗,颇为压抑。
没一会儿,雨势渐大,阿七不知为何突然顶着雨从她窗前飞奔过去。
“阿七!”
小满从床上跳下来连忙叫住他。
阿七走至屋檐下问:“怎么了少夫人?”
“你去干嘛?这么急匆匆,是不是周词出什么事了?”
阿七道:“少爷还没起呢,是北面厢房有点漏雨了,我去修补一下,改天再叫泥瓦匠来瞧瞧。”
“这样啊。”她心不在焉地回应着,“哦,原来是漏雨,那你去吧。”
刚说完,她立马又冲出去拽住阿七:“你说什么?他还没起来?”
“对……对啊,大概是昨夜温书累着了吧。”
“不可能!”
周词作息向来规律,一板一眼得和打更的差不多。
她扭头跑去他房门外,门也懒得敲,直接推了进去。
周词正静静躺在床上,双眉微皱,似乎睡得并不安稳,他听见动静微微睁开了眼。
“周词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他没有开口,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少爷你是不是染了风寒?”阿七伸手搭在他额头上,又在自己额前摸了下,但也不觉得烫。
小满四下看了看,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在阿七面前她不能施什么法术,于是想了想,对他说道:“你去请大夫来看看吧,我不放心。”
“好,好,我这就去。”阿七说完一路小跑奔了出去,连那漏雨的北厢房屋顶也不管了。
小满转身坐到椅子上,闭眼施咒,可奇怪的是,她在周围放下的十几道禁制丝毫未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