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与他说话时的声音也终于多了点情绪：“多谢你。”

“淑凝，你我何至于如此生疏？”卫敬抿着唇角，眸色深沉。

他们也曾经耳鬓厮磨，是众人艳羡的结发夫妻，亲密无间。

若非这一切变故，他本该有个相爱的妻子，彼此相濡以沫，携手共白头。

可现在明明彼此就在眼前，却落得如此生疏的地步。

他怀着一丝希冀道：“母亲如今已回祖宅颐养天年，再没有人可以刁难你，从此只我们两个人……”

谢淑凝淡淡打断他：“你还是不明白，我不会再回到过去了，卫敬。”

她垂着眸，看不清眼底情绪，起身嘱咐道：“你且好好休息。”

卫敬抬手，只来得及抓住她袖摆一角，指尖用力到泛白：“淑凝，你难道要留在汝南王府，做他的汝南王妃？”

“我只是王府管事，仅此而已。”

谢淑凝的声音轻轻响起，也落在了伫立门口的钟楚期耳中。

第35章

卫敬不明白，为何谢淑凝宁愿在汝南王府中做一个小小的管事，也不愿做回国公夫人。

“难道做国公夫人，不比在这做一个区区管事好？”

谢淑凝垂眸看着他，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辨：“我志不在此，更不想一生委顿在这宅院之中。”

她道：“当初嫁给你，做这国公夫人，全然只因为爱你。”

甚至因为他，放弃了离开这个世界的机会，想要陪他白头到老，只可惜命运总是弄人。

她爱一个人时，全力以赴，倾尽所有，但不爱一个人时，亦是无法动摇半分。

卫敬眸光微动，却又听她继续说道。

“但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卫敬，人只有一次真心，过去的一切都在那一天终止，无论爱与憎，都到此为止了。”

谢淑凝说这话时，带着释怀之后的平静。

卫敬眸中的光亮随着她的一字一句，一点点黯淡下去。

“是吗？”他喃喃道，眼底浮现出深深的嘲弄，一点点颓然松开了手。

随即像是看到什么，面色一顿。

谢淑凝察觉他神色异样，若有所感地回过头时，却只来得及看到一抹红色衣角消失在门外。

不知为何，她的心蓦地一沉。

反应过来时，已经抬腿追了出去。

然而她追出房门时，钟楚期早已经没了身影。

她不知钟楚期在那停驻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只是她抚上心口，莫名也感到一阵酸涩。

“怎么了？失魂落魄的。”熟悉的低沉嗓音骤然在身后响起。

谢淑凝猛然回身。

几乎快要撞进身后之人的怀中，钟楚期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半张遮面下的唇角噙着笑。

那双妖冶多情的眼眸隔着遮面与她对视，依旧仿佛山中蛊惑人心的妖怪，摄人心魄。

谢淑凝呼吸都轻了一瞬，她不自觉退后半步。

钟楚期却紧跟着迈进一步。

于是两人之间始终只隔着一拳的距离，谢淑凝仍能闻到他锦衣上淡淡的清香。

他整个人立在身前，根本看不出情绪，好似刚才谢淑凝看到的那抹衣角都只是她的错觉。

“你都听到了？”她声音干涩，干巴巴地问道。

钟楚期扇柄抵唇，微微颔首。

谢淑凝深吸了一口气，垂首避开他的视线，莫名感到一阵难言。

钟楚期却比她先开口：“你不用在意我的想法。”

谢淑凝骤然抬头，正撞进他浓黑近墨的眸中。

她自穿来这个世界，嫁给卫敬后，服侍婆母，执掌中馈，大多数时候，都在下意识考虑和在意着他人看法。

因此在国公府时，面对婆母的冷嘲热讽，下人窃窃私语的耻笑，她才会觉得那样难堪和刺心。

也正因为太在意卫敬的想法，故而面对他的漠然和无动于衷时，才会感到莫大的绝望和痛苦。

他叹息一声，低头看着谢淑凝，声音低哑，眼底满是谢淑凝看不透的情绪，似是落寞，又似是涩然。

“太在意别人的想法，会把自己活得很累。”

钟楚期身量高挑，微微俯下身与她说话，垂眸时神色认真。

“做你自己就很好，我不想你呆在我身边，反而磨平了自己的棱角。”

第36章

谢淑凝眸光微动，他的一句话仿佛一粒石子入水，泛起她心湖一阵涟漪。

“我明白了。”

她甚至庆幸钟楚期此刻带着那张遮面，她才能稳住那颗悸动的心。

谢淑凝后退一步，与他拉开一点距离，这才终于重新找回自己的呼吸。

她想要揭过这个话题，也正好有些疑惑，于是转了话音：“不过，你为何要带着这副遮面？”

谢淑凝从第一次重逢见到钟楚期时就想问，但因为那时心绪杂乱，琐事太多，她没来得及问。

钟楚期身形高挑，容貌艳丽，无论在何处，都是极为显眼的存在。

卫敬的容貌在京城中已算一等一的俊美，谢淑凝更是看了他那张出众的面容整整七年。

然而每次见到钟楚期时，即便是她，呼吸也会不由自主地放轻。

如果说当初刚入京城，钟楚期是出于谨慎，不愿意过早让人识破身份，那如今公主的事已然解决。

她实在想不到钟楚期还要带着遮面的理由。

他闻言，眼眸弯弯，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伤了脸，尚未痊愈，不好见你。”

“因为这个？”谢淑凝声调上扬，更加困惑不解了。

此时此刻，谢淑凝莫名感觉，他像是一条蛊惑人心的狐狸。

比谁都在意自己的皮毛，一丝不苟地打理到极致。

谢淑凝莫名起了坏心思，如果他真是只毛茸茸的狐狸，也不知在他舔完毛之后，她逆着毛摸一把，他会是何反应。

“你笑出声了。”钟楚期低声道，凤眸微眯。

谢淑凝瞬间回神。

他突然饶有兴致弯腰地凑近谢淑凝的脸，距离近到谢淑凝甚至能数清他的眼睫。

“想什么呢？”他嗓音低哑，似笑非笑地睨着她。

他的双眸眼尾狭长微微上挑，多情的同时却又显得薄情，引人沉沦。

“没什么。”谢淑凝心擂如鼓，抬手将他推开，欲盖弥彰地避开他的视线。

“倒是你今日入宫，公主的事情如何了？”她故作正色地问起。

钟楚期正直身子，缓缓走至院中石桌旁坐下，斯条慢理地倒了杯茶。

“这件事关系到皇家颜面，陛下本不打算直接处置，不过毕竟牵涉到我和卫敬，他在其中两难抉择。”

谢淑凝听着，心知皇帝虽然也颇有些忌惮静安公主，但她毕竟是自己的皇妹，只要不触及到他的根本利益，他定然是轻易不会动杀心的。

钟楚期显然也了解这一点。

他似是想起什么，笑了笑，又道：“所以我添了把火，让他不得不当下做出决定。”

他垂着眸：“陛下下旨，将静安逐出京城，看守皇陵，永世不得回京。”

谢淑凝微怔，一时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钟楚期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让陛下改变主意，对静安降罪。

而钟楚期似乎也并没有要说出口的意思。

他举起茶盏，抿了口茶，眉心微蹙，挑剔道：“这茶，味道太淡，改日换一种。”

谢淑凝顿时疑惑，但还是先点头应了下来，心中却仍然有些担忧。

“那陛下他，可有为难你？”

第37章

钟楚期动作一顿，放下茶盏，微一挑眉，不答反问。

“你这是，在担心我？”

“我没……”

谢淑凝一怔，下意识要否认，抬眸便见他嘴角微微上扬的笑意。

他又在糊弄她！

谢淑凝算是摸清了，但凡问到钟楚期不愿意回答的问题，他就会像这样插科打诨，让人不经意间便转移了注意。

听到她下意识地否认，钟楚期眼睫微颤了一下。

在谢淑凝继续刨根问底之前，他又道：“过几日，便要是中秋了，你可有想回的地方？”

想回的地方？

谢淑凝有些怔然，时间过得真快啊，可她最想回去的地方如今已经回不去了。

她摇摇头，笑得有些感伤：“我已是无根之萍，在哪里都一样。”

钟楚期不知实情，只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抱歉。”

他声音微沉，认真道：“若你愿意，汝南王府永远都会是你的依靠。”

谢淑凝自是明白他的好意，正要开口道谢。

却见钟楚期一指抵唇，缓缓摇头：“对我，无需言谢。”

钟楚期说完，站起身理了理衣袖：“既然没有想回的地方，那便如往年一样，在王府一起过。”

他说完，转身离开。

高挑的背影俊逸挺拔，但谢淑凝却觉得，他似乎是瘦了。

但转瞬，又觉得是自己时隔多日未见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