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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兄回来了？你，你们？”

晏澜双手将传位昭书举过头顶：“请新帝回宫主持先帝丧仪！”

待以容骁为首的众将士对他弯腰拱手之时，齐豫本就不可置信的双眸瞪得溜圆。

国丧期间，京都一片素白。

齐豫呆呆地坐在谨修殿，似是还未回过神来。

他转而去看在案前奋笔疾书的晏澜，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我是在做梦吗？”

“父皇为何让我即位？”

“我是不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在青楼接诏书的皇帝？”

晏澜笔尖一顿。

莫怪齐豫会不敢置信。

他母妃云嫔家世不显，齐豫十岁搬至皇子所，先帝时不时要考察别的皇子功课，唯独他从未被先帝召见过。

世人皆以为他此生注定当个闲散王爷，连齐豫自己都没拿自己当皇子看。

“皇上，您不是在做梦，让您即位是先帝的考量，而您……的确是在青楼即位的第一人。”

一口气回答了齐豫所有的问题，晏澜又开始忙碌起来。

齐豫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再烦扰她。

盏茶的功夫，晏澜搁下笔，疲惫的捏了捏眉心，转头看见齐豫趴在龙案上睡得酣畅淋漓。

先帝长成的共有五子，在众人眼中，能登大宝的唯有长子与三子。

长子养在皇后名下，占了一长半嫡，只是性格阴鸷不能容人，若他即位，邺帝在九泉下很快便能与另外四子团聚。

三子乃贵妃所出，外祖家世显赫，奈何他在贵妃面前太过软弱愚孝，若他即位，将来朝堂势必外戚专权。

邺帝顾虑颇多，天上落的馅饼最终砸中了齐豫。

皇位传给他，又怕他坐不稳，是以邺帝传召容骁回京都，与晏澜一文一武从旁辅佐。

内侍总管周全步入内殿，求助的望着晏澜：“晏御侍，是时候去灵堂了，陛下他……”

晏澜会意，起身走到齐豫身旁呼唤，见他依旧在梦中，不由得凑近了些：“陛下。”

齐豫睁眼，迷蒙懵懂的望向晏澜。

就在她松了口气之时，眼前忽然一阵天旋地转。

晏澜被齐豫紧紧箍在怀中，丝毫挣脱不得。

“抱。”他嘟嘟囔囔。

她恼了，咬牙唤道：“陛下！您……”

此间话音未落，含着怒气的低沉的嗓音自门口传来：“青天白日，这是在做什么？”

第十三章

齐豫松了力道，晏澜狼狈的站起身来整理仪容。

容骁紧抿着唇，盯着二人久久不语。

晏锦绣说的都是真的。

晏澜为齐豫推拒婚事，忤逆父母，甚至宁愿当女官终生不嫁，也要为他铺路。

尴尬之际，周全硬着头皮开口道：“陛下，该去灵堂为先帝守灵了。”

齐豫的仪仗在前，容骁刻意放缓脚步，与晏澜一并落在后头。

容骁看似漫不经心：“从前竟不知晏御侍如此善变，真是让人琢磨不定呢。”

听着他阴阳怪气的嘲讽，晏澜嘴角抽了抽：

“明人不说暗话，驭关候有话不妨直说。”

“听闻晏御侍舍身入宫侍奉先帝，方有如今从龙之功，此等高瞻远瞩，本候为之叹服。”他故意将舍身与侍奉咬的极重，颇有些不能明示的内涵之意。

片刻怔愣过后，晏澜毫不容情的反唇相讥：

“在侯爷的驭人之术面前，我这些小把戏不过班门弄斧，往后还需侯爷多多指点才是。”

“呵。”

见晏澜无理也要搅三分，容骁冷笑一声，抿着唇与她拉开距离。

晏澜乐见其成。

青涩而疼痛的过往，从她决意入宫，想要主宰自己命运的那刻起……

早已放下了。

齐豫刚踏入灵堂，大皇子齐肃与三皇子齐泽纷纷向他投来目光。

齐肃与齐泽两眼通红，眸底全是怨恨与不甘。

尴尬的轻咳一声后，齐豫怂怂开口：“辛苦二位皇兄了。”

作为皇室子弟中不起眼的存在，齐豫与他们的待遇地位可谓天差地别。

而今想要在他们面前威严起来，非一日可转变。

他这一怂，齐肃便刚了起来：“齐豫，你还没行登基大典，便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这几日都是我与你三皇兄带着家眷轮流守在灵堂！”

未料到齐肃会突然发难，齐豫瞬时噤了声，他这几日的确借着处理事务偷了闲。

登基事宜都是晏澜在操持，灵堂他每日只涉足一次，待上半个时辰便寻由头离开。

一则是他与父皇根本没有父子情可言，每每跪在灵堂前，把大腿掐肿了都哭不出来，唯恐被指责不孝。

二则是不知如何面对两位心愿落空的皇兄。

见齐豫久久不语，齐肃还要发难：“不知父皇……”

“先帝病急临时传位，堆积的政务数不数胜，陛下百忙之际仍不忘每日抽出半个时辰来灵堂祭拜。”晏澜一步步踏入灵堂，嗓音铿锵有力。

“陛下于国于家问心无愧，谁能置喙？名正言顺的新帝，谁又敢置喙？！”晏澜看似云淡风轻，实则饱含警告的对齐肃笑道：“大皇子，慎言哪。”

齐肃阴鸷的眸子死死盯着晏澜，后者毫不畏惧的与之对视。

自大皇子招揽她未果起，二人结下的梁子早已不是一日两日了。

“晏御侍所言极是。”看着背脊笔直的晏澜，齐豫终于开口回击，“先国后家，君臣有别，如今朕已是新帝，望大皇兄今后慎言！”

齐豫终于拿出天子的气魄，晏澜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他几不可察的冲她眨眨眼，二人默契浅笑。

容骁将一切尽收眼底，不禁沉声冷笑道：“晏御侍真是好口才。”

第十四章

“侯爷过奖。”晏澜面上满是客套疏离。

容骁的眸色又幽深几分。

此番闹剧结束，后头的事尚算顺利。

先帝在顺庆宫停灵满十八日后，移送至幽山殡宫。

齐豫拜祭过宗庙，于奉天殿行登基大典。

改国号为玉始，帝号为昭。

谨修殿。

“一个两个的，都催着朕立后。”齐豫将晏子拍在桌上。

晏澜认真规劝：“帝王之责不仅在前朝，还有后宫与子嗣，陛下莫要任性而为。”

“连你也……”齐豫重重哼了声，“罢了，殡宫那边如何？先帝何时下葬？”

“太史令说需在殡宫停满一月，再送至皇陵停放，择吉日吉时下葬。”

齐豫眉头松了松：“顺利便好，也算了却一桩国之大事。”

周全愁眉苦脸的来到外殿：“陛下，以萧相为首的重臣都在外头候着，说是要规劝陛下早日立后！”

眼看齐豫就要发怒，晏澜替周全解围：“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亦是如此，望陛下三思。”

齐豫眸光闪了闪，沉声道：“让他们进来！”

殿门大开，与萧相并排走在前列的还有容骁。

晏澜轻飘飘的扫他一眼，以容骁的性子，怎的也跟着掺和齐豫后宫的家务事？

京中贵女的画像被内侍们一字排开。

“光禄寺澜袁渠之女，年十六，名虹霞。”

齐豫有模有样的摆手：“模样如此柔弱可欺，怎堪掌管六宫之责？”

“苏大学士之女，年十七，名晚袖。”

他眼中闪着兴奋的光彩，摸索着下颌道：“朕总算知晓，史上昏君何故不早朝，有此佳人在侧，圣人焉能……”

不待他说完，老臣们纷纷轻咳示意内侍：“下一位吧。”

“漳屏总督许赴之女，年十六，名新月。”

齐豫佯装盛怒：“给朕呈上男子画像是何故？以为朕有龙阳之好吗？！”

礼部尚书擦擦冷汗：“陛下容禀，非是男子，许小姐自幼习武，眉目风姿较之寻常女子更飒爽些。”

“朕不喜欢比朕还有男子气概的！若此女为后，朕甘愿不要嫡子，也绝不踏足凤仪宫半步，往后这样的不许呈上来！”

“是，陛下。”礼部尚书噤若寒蝉。

萧相眸中闪过精光：“不知陛下可有给礼部参照之人？”

齐豫沉思片刻：“朕以为，晏御侍这样的就很好。”

殿内死一般寂静。

数道视线集中在晏澜身上，她咬牙挤出笑意：

“陛下过奖了，臣比不得这几位贵女。”

“哎，晏御侍莫要妄自菲薄。”齐豫一点眼力见也没有，越说越来劲，“晏御侍容貌倾城，文武双全身居要职，又岂是旁的女子能够比拟？”

礼部尚书率先回过神来：“陛下，如晏御侍这般奇女子，普天之下难寻第二人，臣……臣定当尽力而为。”

“陛下，依臣所见，不必舍近求远。”萧相总算明白齐豫挑剔的用意，“晏御侍乃近侍女官，本就是后宫中人。”

齐豫眼前一亮：“萧相所言极是，不知晏御侍意下如何？”

晏澜波澜不惊的面容上终于有了裂痕：“陛下，臣是女官，不是秀女。”

始终冷眼旁观的容骁也在晏澜表态后冷冷开口：

“自古后宫不得干政，没有女官为后的先例，立后乃国之重事，岂能凭喜好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