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时婕北小说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正版小说全文阅读
笔直高大好像要直插进云里,纯白天地被竖线条切割,时婕特意穿了红色大衣,戴了顶滚着毛边的白帽子,给原本纵深空间感强烈的画面加上了明艳的色彩,很出片。
两人拍完照要走,时婕突然发现雪地里有动静,一个小鼓包正从远处快速移动而来,地底下藏着什么活物!时婕蹲下来观察,那移动的小雪堆被挡了路,到她脚边停下来,抖了抖,“腾”地冒出个棕色的小脑袋,时婕被吓了一跳,向后跌坐进雪地里,才看清面前这小家伙。
中间一张小黑脸儿,嘴四周转圈白毛,俩黑豆似的小眼睛直愣愣和时婕对视,一双前爪僵硬地垂在肚子上。可见这场遭遇给双方都造成了一定的压力。
时婕被江承搀着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雪,觉得自己刚才被吓得坐到地上的反应有点丢脸,就问他:“你知道这是啥么?”
“黄鼠狼,学名黄鼬,北京也有,不少。它刚是在玩雪呢。”
时婕压低声音,“那你知道东北五大仙吗?狐黄白柳灰,这黄皮子,就是黄仙。”
她的声音更低了些,凑到他耳边,“据说,修炼百年的黄皮子想要得道成仙,需要过的最后一关,叫‘讨封’,它会拦住个有缘人,问这人,‘你看我像不像人呀?’要是这人回答像,那黄皮子就会成仙,但是假如它从此为祸人间,这人也得跟着遭报应。要是那人回答不像,黄皮子百年道行立马作废,可那人也从此不得安生了,因为会被记仇的黄皮子纠缠报复一辈子。”
江承听得挺认真,边听边点头。俩人若有所思地低头望向雪中的黄鼠狼,它保持着人立的姿势,仰着小脑瓜警惕地盯着他们。
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这位先生,你看我像个人么?”
是时婕掐着嗓子给无辜的黄鼠狼配音,想吓唬江承。
江承猛地一抖,倒把时婕吓了一大跳,不明所以地看他,只见江承缓慢而机械地扭过头,好像脖子突然成了木头做的,他面无表情地用空洞的眼神盯着时婕,而后咧开嘴,露出了个诡异的微笑。
一阵寒风吹过,白桦树林枝杈碰撞,发出萧瑟的响声,时婕在风中凌乱。
她先是本能地往后稍了好几步,跟疑似被啥东西“上身”的江承拉开距离,但她马上找回了勇气和责任感,大跨步上前,伸出俩手捧着他的头,摇西瓜一样大力摇晃,嘴里叫魂儿似的喊:
“江承!回来!醒醒!”
差点把他的脑浆都给摇匀了。
江承一秒破防,根本装不下去,把她压到怀里大笑,笑得胸腔震颤。
时婕重重在他后背上拍了两下,气道:“差点被你吓死!还以为黄大仙显灵上你身了呢!”
江承搂着她道了好几次歉,时婕才消气,把tຊ手绕到他身后,圈着他紧窄的腰身,扭头瞧了瞧黄鼠狼。
“嘿!它还瞪我!你看到没?”
那黄鼠狼终于从石化状态里解冻,矮了下身子,飞快地窜走,消失在林中了。
“跑了……它该不会真能听懂人话吧……”
这时已近傍晚,回民宿之前,两人开车在北极村转了一圈,时婕瞧见个小院挂着“马拉爬犁”的招牌,让江承停车,进去看,院子是那种普通的农家院,门口停了匹白马,背上披着层雪,显得体型格外壮大,时婕伸手摸了摸它的额头,它便低下头,任由她抚摸,看上去很温顺的样子。
马主人看到来客,过来问要不要体验下马拉爬犁,十块一位,时婕说要坐,那主人把地上的爬犁套到马儿身上,然后把马赶到院外,招呼两人躺上爬犁,那爬犁是块离地一米多高的木板,铺着两床东北大花被,上面的红底绿花,是盖的,底下的绿底红花,是垫的。时婕拉着江承爬上去板正躺好,等待出发。
那师傅原本都坐在前面,正要挥鞭子了,突然跳下来,说得先上趟厕所,就跑回院里了,留下俩人坐在爬犁上等。
远远的,仨小男孩嬉闹着跑过来,每人抱着一罐花花绿绿的摔炮,时不时倒出一把,丢到对方身上,相互偷袭。摔炮爆开时噼噼啪啪的声音,引得对面院里的三只阿拉斯加挠抓栅栏,发出狂吠,叫声又激起了远处不知哪户传出的犬吠,一时街上狗叫声此起彼伏。
马儿好像变得有些焦躁不安,耳朵快速转动着,像是在分辨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它原地跺了几下蹄子,喷出长长的鼻息,化作白色的热气散进空气里。
江承看着马儿来回甩荡的尾巴,拉了时婕一把,“咱们下去等吧。”
“啊?为啥?”
江承还没来得及解释,一枚摔炮在他们身旁炸开,马儿长嘶了一声,后蹄高高扬起,尥蹶子了!紧接着,它突然冲了出去,开始狂奔!
时婕下意识顺手抓了个什么东西,保持平衡,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手里攥着是根又窄又薄的木条,看着不甚牢靠,但也没什么别的可抓的了。
几秒钟后,他们就后悔了,要是趁着起速还不算太快,赶紧跳下去,顶多崴个脚,可如今再跳,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这时时婕总算看见了姗姗来迟的马主人,他还在往军大衣上抹手,转圈看看,大概正纳闷马上哪儿去了,猛然抬头望向这边,撒腿就追,嘴里高喊:“萌萌!站住!萌萌!回来!”
时婕在颠簸飞驰的爬犁上,抱紧栏杆,回喊:“大哥!救命啊!”
“萌——萌——啊——”师傅的喊声已遥远得很了,像是千里之外传来的一点微弱的回声。
等时婕终于分出神抬眼远眺,那一米八几的大个儿男人,现下只剩绿身红顶两个模糊的色块了。
32.到最后也没睡到你,毕生遗憾
这彪悍的萌萌拖着个累赘的爬犁和爬犁上更累赘的俩人类,以飞机离地前滑行般的速度,风驰电掣地路过一对牵着狗的路人。
爬犁在雪地上被拖出巨大的摩擦声,时婕整个人绷得跟块板儿似的,恨不得贴得跟身下的爬犁合二为一,就这还不时被路上的石头颠得几乎腾空。
听见路过那男的感慨:“老曹家这马今天劲头可真足啊!”
时婕大喊:“救命啊!”
接着就听两声“卧槽!”和三声狗叫!两人一狗撒丫子追上来!
那浑身肌肉的大黑狗一狗当先,却用错了救援思路,竟想靠咬时婕的脚把她拖下来,幸好没够着,扑了好几下,最后只叼走了他俩盖着的那床红底绿花的大花被。
时婕望着逐渐消失在远方的两人一狗和上一秒还盖在她身上的温暖花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欲哭无泪。
一只手攥住她的,她听见江承说:“别怕,我在想办法。”
时婕带着哭腔“嗯”了声,就见他一手抓着栏杆,一手扒住木板边缘,小心翼翼地翻过身,伏在爬犁上。
她轻声问:“江承,我们不会死在这儿吧?”
他艰难地维持着那个姿势,竟还有余力转头看看她,微笑着安抚,“不会。”
“要是就这么死了,我好遗憾。”
“都有什么遗憾?”他微屈着膝,脚尖蹬住爬犁,靠左手死死扒着,探出右手去抓空中荡来荡去的缰绳,语气依然温和。
说话间,他再一次抓空。
时婕也紧盯着那条仿佛有意跟他们玩躲猫猫的活物般的缰绳,一抬眼,发现他们此刻竟疾驰在一片空旷的雪原上,而杀红了眼的萌萌正马不停蹄地朝前方的密林直奔而去。马上他们就要撞死在某棵粗壮的大树上,并在死前被林间尖利的枝杈凌迟个体无完肤。
时婕听见身下的木头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像是沉重而无力的叹息,像是深夜病房里蔡秀芹术后的呼吸声。
有什么遗憾呢?
是遗憾的。遗憾她在人世间走了一遭,毫无成就,甚至连出生时便拥有的,竟也在岁月里无声无息地失去。
遗憾她既没有毫无保留地爱过哪个人,也没被哪个人毫无保留地爱过。
每次眨眼,森林都以倍速在眼前放大,时婕绝望地闭上眼,叹了口气,“遗憾,到最后也没睡到你。”
她隐约听见一声笑,却没看见江承终于抓住缰绳,攀着它如猎豹般跃起,低伏在马背上,拉紧缰绳——马没停,他飞快地把缰绳在马脖子上绕了两圈,狠命一勒!
马儿猛地发出嘶鸣,立起身子,前蹄在半空蹬了几下,从受惊状态中清醒过来,却又被爬犁的惯性推出去好几米,最终在撞上大树前停下,喷出的鼻息冒着白气,融化了树干上一小片积雪。
时婕愣了好几秒,才终于确信他们竟真的活着停下来了。
她扶着爬犁,把脚挪到地上,发现自己的腿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她一把抱住上前搀她的江承,头埋到他胸前,哭出了大难不死的后怕,“救命恩人!呜呜……我再也不坐马拉爬犁了……还有狗拉爬犁……啥爬犁我都不玩了!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