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庭柯罗敷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大结局_季庭柯罗敷最新章节列表_笔趣阁(季庭柯罗敷)
像是来自阴湿的地下,带着丝丝凉意。
季庭柯伏低了身子,他笼住了女人,为她挡住了身后监视的摄像头。
他说:“我去了煤一中附近。”
“我去了钼矿的井下。”
季庭柯的领子被揪紧了,他安抚性地拍拍对方的手背、摸到了女人床边的电视遥控器。
他开了电视——
重播的新闻,终于换了个花式。
不再只是讨论爆炸案,而将焦点放在三天前所曝光的工人尘肺、季淮山父子关系上。
新闻尚在议论真假,电视机前的两个,一个镇定、一个急促喘着气。
女人说:“你敢这么做,他一定不会放过你。”
他们都知道,这个“他”,指的是季淮山。
季庭柯抬了抬麻木的胳膊,他扯开嘴:
“我咨询过。有人说,只有想办法证明,季淮山在15年内犯过其他罪,追诉时效才能从新罪起重新计算。”
他的目光向下,像是隔着虚空、看见了那条带在自己母亲脚腕上的沉重镣铐。
“只是‘拖延工人职业病赔偿款’,这样的罪名、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小了。”
只配作为引子,将季淮山的恶行、曝露在阳光之下。
“当年,投资了钼矿的季淮山——怂恿父亲未批先建,未落实环评非法取水、引发矿下渗水。
矿下出事后,他不愿出来挑大梁,私下与遇害工人家属联系,想用钱、搪塞了之。”
季庭柯淡淡地、平静得像是在讲述旁人的故事。
“东窗事发的那一年,我才七岁,最喜欢在天台踩水。”
在雨后、躲在巨大的建筑物后,少年小小的掌心、捂住即将尖叫的口舌。
“在楼顶、在天台,我看见他做了什么。”
话不投机、争执、责任推卸、动手、推搡。
化作从高空坠下,绽放一朵艳丽血花。
七岁的季庭柯,不。
应该叫仲庭柯才对。
他胆战心惊地告诉了母亲。
唯一能倚仗、信任的人,告诉他,要打破牙齿、混着血,和秘密一起吞进肚子里。
因为——彼时的季淮山,凭一个七岁孩童的目击证据,根本无法撼动。
死人不会说话。
祂可以背负一切罪名,落得“引咎自杀”的名头。
“季淮山当然也会怕。”
季庭柯沉沉地笑,他干燥的手掌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拧动、“咔嚓一声。”
“这么多年,他每一天都在担惊受怕。”
“怕哪处手脚没做干净。怕当年收了他好处的,将来也会收别人好处。
怕当年才七岁的我,是否在不经意间看见了什么,也怕你猜到、发现——”
“所以他要娶你。咬着牙、把我们都养在眼皮子底下。他怕我们知道什么、怕我们说出去。”
季庭柯敛下了目光,他不再看自己的母tຊ亲。
“你也怕。你怕他知道,当年、我全部都看到了。”
“你怕拒绝对方的求娶会引起猜疑。你心忧他多年的试探、又怕自己露出马脚,你故意装病、你故意躲着他。”
“甚至,你觉得和凶手再次组建家庭,是我拿回属于父亲的财产、家业,最迅速、最便捷的方式。”
电视的音量加大、几乎盖过了季庭柯的声音。
他笑意渐渐扩大,像猛然窜高的火苗。
“可惜,虽然你是装病、但季淮山是真有病——钼矿挖采鼎盛时,长期的地下监工作业、重金属粉尘接触,他侥幸地、保住了肺,却永远失去了做父亲的资格。”
次次检查、次次损伤生精细胞。
恶人防了一辈子的“儿子”,最后成为他唯一的继子。
但不够,远远不够——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季庭柯猛地、一把松开了手里的动作。
跟他相隔几步,女人揪着那张撕烂的纸,她拿那双通红的眼瞪着他、几乎泣不成声——
她从床上摔了下来。
季庭柯没有伸手去扶。
那被他称之为“母亲”的女人,手上已经被压出了两条红印。她抬头:
“可是,你哪来的证据,去证明二十年前的事?”
“二十年前没有证据,二十年后、就有了吗?”
刑事诉讼,以重证据、不轻信口供为原则。
当年凭七岁的季庭柯,一人目击无用、如今也是一样。
季庭柯垂下了眼,他叫了她一声。
女人浑身一颤。
“你记不记得,当年父亲身边、有一个姓汪的年轻人?”
汪德霖,中专毕业。当年初入矿场时,曾下井、做了两年工。
第三年,家里传来喜讯、说是老婆怀了孩子,主动和仲赟甄喝了两顿酒:
他请愿转岗,要调去做文职。
当年,同样身为人父的仲赟甄酒意上头。男人好讲肚量、讲义气,又逢钼矿收入不菲时,捧两句就飘飘然——他答应了。
在那个年代,仲赟甄自己、顶多算个暴发户|土财主,自然也没有什么“学历、资格”一说。
他让汪德霖跟着之前镇上的老书记、学着记矿上的账。
一年、两年,直到汪德霖出师。
可惜好景不长,等那年轻人的孩子会跑、会跳,会对着仲赟甄喊“叔叔”时——
汪德霖的妻子,突然查出了癌症。
是矿上作业,经常听到、会被损害的器官:
肺癌,晚期。
“当年,钼矿出事、封矿后。上面调查、发现账目出现了很大一笔空缺——能够查明真相的账本,偏偏在那时不翼而飞。为此,负责账目的汪德霖,还去蹲了几年号子。”
季庭柯顿了很久,他直起身:
“二十年前,季淮山套空了整个钼矿的账目。他与汪德霖做了一笔交易。”
“汪德霖把账本交给季淮山——他心甘情愿地去坐牢,换取季淮山出钱、出手救他的妻子。”
季庭柯的胸口轻轻颤动,他低声说:
“不过与虎谋皮,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不是吗?”
“汪德霖的后路,就是那本、二十年前的账本。他留了心眼、拓了一本给季淮山,原件则留给子孙,以备季淮山翻脸不认人。日后子孙困难,也好拿那账目去要挟。”
再后来,汪德霖的妻子没能扛过病痛、死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五年时间一晃而过,出狱后的汪德霖、唯一的退路仅剩季淮山一条。
季淮山自然不肯汪德霖碰他的账目。
为了堵住闲话。他让汪德霖到盛泰,做起了工厂里,最普通、也是工资最低的烧灰工。
直到对方确患尘肺。直到对方病重、撒手人寰。
夫妻地下团聚,只剩个跟了老人的孩子。
那本账本,如今还静静地躺在汪家上了锁的抽屉里,成为其子、最后一道保命的关卡。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那跌在地上的母亲支起小臂,借了季庭柯的力道,她坐直了身子。
季庭柯倒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一副平淡的表情。
“刚刚提到——汪德霖死了,但他还留下个儿子。”
“你认识,我也认识。”
“在盛泰、接过父亲的铁铲,继续'烧灰'的年轻人。”
“叫——汪工。”
35.枪上膛
女人深吸了一口气。
她当然记得汪德霖,也记得汪工。
记得那个“子承父业” 曾经在厂里、打饭总是抢不过别人,瘦得浑身只剩一把骨头的少年。
她回忆起两年前,自己还没有伪作重病、逃到这家疗养院的时候。
一向表现孤僻、阴郁的季庭柯,身边忽然多了一个姓“汪”的朋友。
他护着他,背着季淮山张罗、安排汪工出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