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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姨的手，带有常年厨房工作的粗纹，水侵蚀下脱皮毛刺的下压感，沉甸甸渗入她肌理。

　　“左轻，梁家对你已经———只剩防备了。”王姨手掌温热，说的话却冻透人心，“小叶去梁先生书房收拾杯盏，听见夫人说远嫁你，是放虎归山……万一你和大公子真有什么，将来会威胁梁家。”

　　左轻凝固住，一汪皲裂的冰湖，越澄澈，越惨败。

　　王姨都不敢去看她的眼睛，“然后梁先生说夫人护犊子，真有什么，他会出手处理。”

　　“王姨——”左轻手在颤，嘴唇在抖，“我在梁家长大，我性情什么样，王姨你都了解，你觉得……我有一天会威胁梁家吗？”

　　王姨摇头。

　　左轻脸上神情快要崩塌了，“那他们养大我，为什么———这么想我，这么敌视我？”

　　为什么突然不爱她了？

　　关于这四年，左轻始终想不通，就算她不是亲生，可十八年亲子融融，那些温情，疼爱，倾心教养，一日一日，一点一滴垒成高墙。

　　就算全球升温，冰山融化也是慢慢消失，为什么到了她，高墙一夜之间瓦解土崩，支离破碎？

　　之前相亲，梁母最后反悔，她以为是梁母气她跟江池胤扯上关系，触了逆鳞，冷静下来还是舍不得的，是多少有些垂怜的。

　　所以这次梁父回来，再绝情也是选择远嫁她，而非像江池胤那般直接赶她走，拿她换利益。

　　可现在这一切，原来还是她这个卖火柴的小女孩，从客观存在的火焰里，自我幻想，自我陶醉。

　　而她每次觉得看清现实的自我冷却，原来还有一层层，更深入，ℨℌ等待她跌落的空洞，冰冷。

　　“左轻——”王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小叶是新来的，囫囵听这两句，就守着规矩退下来……若不是恰巧在厨房撞上她空手而归问了下，王姨连这两句都不知道。

　　左轻想勉强笑一笑，嘴角却有千斤重，坠着只会往下弯。

　　这状态，她不想再打扰王姨，趁着江池胤还在书房，左轻躲去主卧。

　　下午江池胤在书房连开四场的视频会议，左轻短暂睡了午觉。

　　晚饭，江池胤在餐厅吃，左轻提前在厨房吃过。

　　回主卧，江池胤去洗漱，左轻在衣帽间，他洗漱出来，左轻去洗手间。

　　他敲门问，左轻就出来去阳台浇花，他一到阳台，左轻又去看王姨。

　　江池胤伤口被处理积蓄的那点耐心，消耗一空了。

　　左轻清楚这样玩闹似的躲避，在他耐心告罄那一刻，就必须结束。

　　江池胤才不会管她心思状态，哪怕她整个人碎成二维码，扫出来也必须是———我很好，有什么能服务您。

　　回到主卧。

　　江池胤靠坐在床铺左侧，“洗澡了吗？”

　　左轻面容僵住，“洗了。”

　　“为什么不换睡衣？”他视线扫视左轻毛衣长裤的打扮，“晚上不准备睡觉？”

　　左轻伫立在床尾，“我睡衣被偷了。”

　　江池胤停顿两秒，才好笑问，“被谁偷了，这里还能进贼？”

　　“不知道，我就是找不到。”

　　江池胤瞥她一眼，“一柜子睡衣，一件都找不到？”

　　左轻确实找不到，那一衣柜红黄紫绿，不是露胸露腿，就是露背露腰，布料最齐整的是吊带，但那吊带———是透明的。

　　“一柜子睡衣只有你的。”

　　“跟我演上了？”江池胤起身，逮住她走进衣帽间，“这些裙子是我的？”

　　左轻闭气几秒，凝视着他，“不是你的，难道是送给我的？”

　　“你说呢，总不能是送给王姨。”

　　“我不喜欢打扮，你为什么送我这些？”

　　江池胤注视着她仰起的脸，一言不发。

　　衣帽间灯光是珍珠色，他新换的睡衣是深海蓝，一明亮一幽黯，对撞、笼罩在他英挺峻拔的身型上，有一股沉寂消极却尖锐的攻击性。

　　左轻退后一步，她其实意气用事了。

　　江池胤这几年高歌猛进，风浪危机确实有……但并不伤及根本，最后也都匍匐在他脚下，成了勋章荣耀，只有这次顾家。

　　把他生生拖住，缠死，能解局的办法，也不是靠他的手腕谋略，而是通过卖掉一个女人。

　　现在被她直面问到脸上，无疑大大刺伤了他的自尊。

　　左轻最终换上一件最保守的睡裙，背对着他钻进被子。

　　旋即就被人从后面的拥住。

　　丝绸睡裙的肩带红艳细窄，衬着她浑圆白腻的肩头，在夜晚床头暧昧的壁灯下，魅色丛生。

　　江池胤握住她肩膀，大手沿着曲线流连而下，左轻挡了几次，在小腹才双手抱住，“生理期。”

　　“两个生理期了。”

　　他鼻梁高挺硬实，顶住左轻肩膀吮咬，清晰的压磨感，还有他呼吸的热度。

　　左轻敏锐察觉他的憋闷、躁郁，有种平时忍着无处发泄，现在忍不了，濒临爆发的焦狂。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左轻连他另一手臂也抱住，竭力拖延，分他的神。

　　江池胤一顿，“什么问题？”

　　左轻也在想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足够吸引他注意力，又足够败兴，却不至于激怒他，又能让她问完安全脱身呢？

　　“今天，我听到你电话了。”左轻睁着眼，目光直视，没有着落点，“对面是顾星渊对吗？”

　　江池胤头抬离她脖颈，“在书房门口站那么久，明知故问。”

　　左轻下意识转头看他，“你知道？”

　　“来得匆匆忙忙，走时蹑手蹑脚。”江池胤将她翻过来，面对面，“憋了一下午怪里怪气，你能瞒得住什么？”

　　左轻想得深了，他知道她在外面，那些话可以不说，但他说了，是不是算是给她明示。

　　那再比如刚才，非要她换上睡衣，是不是一次服从性测试。

第64章燎倒他一身骨头

　　她不穿，她反抗，就看出她态度消极，不愿顺从联姻。

　　而她穿了，代表她妥协，听话。

　　左轻又惊又怕，愈发觉得江池胤的城府深不可测，一举一动都深意十足。

　　“你想问什么？”

　　微哑磁性的嗓音在耳畔只两三寸，甚至还有更近。

　　左轻一个激灵，回过神。“我听到你说孩子，是顾星渊的孩子吗？”

　　有刚才试衣间意气用事后，他的反应在前，左轻是绝对不会再提联姻，顾家的局势也能不提。

　　那只剩下这一个问题了。

　　“是。”

　　左轻面露不忍，张嘴想继续问，可问什么都是在八卦别人的惨痛。

　　一条生命的去留，兴冲冲来往人间，被人间利益抹杀，最后流连在别人口舌，一片谈资。

　　左轻就算没有怀着她姑娘，都觉得残忍至极。

　　江池胤静静凝望她。

　　沈黎川口中的左轻，晶莹剔透。

　　他眼中的左轻是左轻。

　　豪门满地的现实主义里，唯一的理想主义。

　　博爱，悲悯，纯粹，道德。

　　“是他们没有做好计划，出了意外，对顾星渊现在而言，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这般冠冕堂皇。

　　左轻脸上的表情险些端不住，主动低头埋进他胸膛。

　　潮热的呼吸一下下烙印在心口，她凌乱的发茬，毛茸茸微微的痒，仿佛还有她头皮的温热，贴着他最脆弱的咽喉。

　　江池胤鬓角的青筋鼓了鼓，像一座压抑不住的火山……在欲望积蓄到巅峰时刻，轻轻靠上来一颗火星，燎倒他全身骨头。

　　他忽然。“我不会这样。”

　　左轻以为听错，抬起头，男人眼睛一片浓稠。

　　她心如擂鼓，喉咙发干，“万一呢？你以前不是说过计划赶不上变化。”

　　这话，江池胤还真说过。

　　左轻大二那年暑假，他忙，答应好放她一个人回梁家……但行李收拾好，机票定了，在放假的前一天，他反悔了。

　　连理由都没有，蛮横一句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应付揭过。

　　江池胤显然也记得，有些被气笑，“那次是逗你，孩子这么宝贵，我绝不会允许有意外这种事发生。”

　　左轻舌根也苦涩，“确实，你一向运筹帷幄。”

　　……

　　第二天一早，左轻乖觉换上试衣间的衣服，洗漱后去了趟厨房。

　　王姨正在收拾碗筷，还告诉她江池胤中午不在这里吃。

　　左轻皱眉，“他要出门？”

　　王姨，“是啊，刚才你洗漱那会儿，他接了个电话，听起来挺急的，然后他就吩咐我中午不用准备他的饭。”

　　左轻眉头更紧，踌踌躇躇在房子转圈，经过健身房，才发现他正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

　　江池胤有晨练的习惯，在北方同居时，一日不辍，日常训练量远超正常值，跑步机绑铅块负重一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