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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裴容愣愣的看着，浑身颤抖，嘶吼出声：不，不要！

紧接着，他又接二连三的梦到许多以前的事。

梦见洞房花烛夜时，云时锦那张羞涩的，满是依恋的面容。

梦见她为自己挡下一刀后，再怎么疼都是咬牙忍耐，从来不肯喊痛。以及每月十五里，独自一人默默隐忍的瘦削身影。

梦见她哭得撕心裂肺，眸子一点点沉寂，变成死灰。

秦裴容惊慌失措的，想为她擦一擦眼泪都做不到。

他想，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会认错人呢？

明明他的时锦，是这么坚韧，这么勇敢。

秦裴容最后在梦境里看见当年自己身受重伤，逃出京城的那一晚。

那是他最狼狈的时候，中了太子下的剧毒，看不见也听不见，只剩下了触觉。

保护他的属下一个接一个的死去，而他躲藏在山林里，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静静地等死。

就在那个关头，一个姑娘出现了。

她身上带着点淡淡的松雪香气，很好闻。

对于秦裴容来说，那个小姑娘就仿佛一束光，照进了他阴暗的内心。

犹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小姑娘跌跌撞撞的，自己在山林里迷了路，却还是善良的救了他。

她衣不解带的照顾他，为他找水找食物，将他一步一步背出了山林，送他去山下的医馆。

山洞里，少女认真的在他手心上一笔一划的写着字。

秦裴容听不见，他们便用这种方式来交流。

少女为了方便他辨认，写得很慢很慢，一股酥麻的触感席卷了秦裴容的理智，令他满脑子只剩下了少女软嫩的手。

未来杀伐果决的铁血王爷，一下子脸变得通红。

据说，无论什么人，在遇到心上人的时候，都会变得惶恐不安，别扭的犹疑着，生怕唐突了对方。

短短几天，秦裴容便清楚的知道，自己心动了。

漆黑的山林里，她背着他，一边流泪，一边咬牙前行。

那个少女是他唯一一个动心的人。

是他绝望之时遇到的一抹月光，是他冷硬的心初始的悸动。

临走前，少女没有告诉秦裴容她的名字。

也许是不愿意沾惹麻烦，毕竟与一个陌生男子相处几夜，少女的名声会不好。

她在手心里写，此经一别，不会再见了，保重。

秦裴容却直接塞给她一枚玉牌，哑声道，“这个给你做赠礼，就当是我的……道谢。”

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到时候，我会风风光光的迎娶你，宠你爱你，不让任何人有机会欺负你。

这个执念支撑着他爬过尸山血海，成为整个朝堂令人闻风丧胆的煞神。

可少女仍旧是他心尖上唯一的柔软。

为了她，哪怕负尽天下人也无所谓。

于是，在找到苏晚后，他不断地迁就她，放纵她。

他总觉得云时锦心怀不轨，和那些耍小手段的人没什么两样。只要苏晚高兴，不论怎么欺负云时锦，他都不管。

只是这样的苏晚太毒辣，让他再也看不到当年那个少女的影子了。

但救命之恩，终究没齿难忘。

可是，为何老天要这样愚弄他，给他开这样的玩笑？

为何要让他亲手，害死他唯一的月光。

第十四章

秦裴容再次睁眼，已经是两日后。

床边跪了一圈瑟瑟发抖的太医和暗秦，胆战心惊的禀报他昏迷时发生的事。

“王爷，我们在悬崖下搜索了整整两天，一无所获……”暗秦秦肖畏惧的低头，暗暗抹了把汗，不敢看秦裴容的脸色，“只找到一些被野兽吞吃干净的尸骨，无法确认身份……”

他对云时锦的称呼变得恭敬起来。

秦肖跟随主子多年，作为秦裴容最信任的手下，他知道的东西很多。

包括当年秦裴容被追杀的事，以及最近苏晚被关押起来折磨，派人寻找云时锦，都是他一手安排的。

秦肖叹了口气，心想：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凭王爷的性子，怕是一辈子都走不出悔恨的阴影了。

秦裴容没有说话，但众人能明显感受到周遭的气息徒然变得阴寒压抑。

他眼眶猩红，仿佛一头哀痛到心碎的濒死野兽。

沉默许久后，他道：“那些尸骨，在山上找个地方埋了吧。”

秦肖一愣，脱口而出：“王爷？”

他得知真相后就一副痛苦的模样，为何要让云姑娘埋骨在荒岭？

秦裴容眸子深处划过一抹淡淡的柔和，“她肯定没有死，她这么爱我，怎么可能抛下我说走就走……你们给我找，一定要把她找回来。”

秦肖震惊到失去言语，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家王爷。

秦裴容的表现，隐隐有疯魔之态。

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

虽然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清楚，万丈高崖，落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

可没人敢在这时候忤逆秦裴容。

太医也呆住了，浑身抖如筛糠。

恰在这时，秦裴容注意到了他，微微蹙眉，“你看起来有些眼熟，上回是不是来府上为王妃诊过脉？”

太医战战兢兢的回话：“我不曾为王妃诊脉，是为云夫人……”

话未说完，太医就看见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刃横亘在自己脖颈上。

秦裴容唇角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本王府上的王妃只有云时锦一人，你可明白？”

“是、是！是为王妃看过病！”太医吓得魂飞魄散，不断地磕头。

“那她身体如何？”

太医咽了咽唾沫，顿了片刻，还是选择如实相告，“回王爷，王妃她身子骨很差，本就身带暗伤，加上滑胎，又受了许多苦，悲愤交加下，几乎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活不过半年……”

秦裴容死死盯着他，表情冷若冰霜，一言不发。

仿佛有一条极细的丝线狠狠勒住心脏，喘不过气来。

稍稍一呼吸，便会越箍越深，越来越紧，深入血肉，与经脉黏连。

他只觉得痛得快要窒息。

这时候，他才不得不接受了，云时锦已死这个事实。

他的时锦，早就活不过半年了。

被一心爱慕的夫君抛弃，冰冷凄清的崖底，孤寂绝望的死去，尸骨无存。

万丈深渊，底下不知道埋了多少枯骨，混杂在一起，就连为她完整的收殓遗骸都做不到。

她疼不疼？冷不冷？

她当时是不是特别恨他……

第十五章

王府水牢内。

“啊——”

苏晚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她的胸口，被秦裴容一剑刺穿，血流如注。

秦裴容死死盯着她，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刃。“我会让所有对不起她的人通通陪葬的，苏晚，你是第一个。”

苏晚被锁在牢房里，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一声衣服破破烂烂，上面全是凝固的血块和脏污。

她癫狂的大笑，表情扭曲，“那你呢？你这种罪孽深重之人，有什么资格苟活于世？”

秦裴容轻声道，“我明白,所以我是最后一个，将用一辈子来赎罪。”

他会一直活在忏悔中。

对于时锦，他何尝不自责，不愧疚？

只是苏晚千不该万不该，将仇恨寄托在时锦身上。

要恨便恨他好了，时锦救人出于好意，她没有做错什么事。

所以苏晚哪怕是为云家复仇，她也该死。

苏晚艰难的转了转眼珠，眼中的愤恨一点点消散，化为解脱的释然。

对于秦裴容这种人来说，根本不畏惧身体上的痛苦，他最怕的，就是来源于内心的煎熬折磨。

每天时时刻刻活在亲手害死自己心上人的悲痛悔恨里，无异于杀人诛心！

她就是要这样，让秦裴容生不如死，像囚犯一般将自己封闭！

一想到这里，苏晚心中就无比舒畅。

哪怕现在死了，她也复仇成功，再没任何遗憾。

苏晚缓缓闭上双眼，唇角微笑着，没了呼吸。

“来人，把她尸体丢去乱葬岗，让秃鹰野狗啃食。”

若苏晚没有害云时锦，他也许会考虑将她葬入云家祖坟。

毕竟是他愧对云家在先，云家人不管怎么报复他，他都能接受。

但其他人，都没有云时锦一人重要。

从很早之前，秦裴容就知道自己是个疯子。♂

他冷血，冷清，六亲不认，心狠手辣，高高在上玩弄权势，世间所有人于他而言只是蝼蚁，是随时可以牺牲掉的草芥。

也许这就是他的报应吧。

秦裴容一手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