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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母僵硬着身子，回头看向病床上，仍脸色惨白的明夏。

　　像是下定了决心：“好的，我会的。”

　　隔日，明夏侧躺着，陷入了沉默。

　　明母从门口进来，带来一个轮椅：“今天我们去三楼做个检查。”

　　明夏目光定在那个轮椅上，良久都没说话。

　　明母紧了紧嗓子，只说：“走吧？我扶你？”

　　明夏目光冷淡，却还是顺从地起了身。

　　只是从床上到轮椅上，她便累的出了一身的汗。

　　她喘着气，让明母推着她往外走，一张脸崩得更紧了。

　　轮椅载着明夏往三楼走，电梯门开的瞬间，一阵幽凉的香气扑面而来，闻着都让人无端放松了些许。

　　明夏低着头，就要进诊室。

　　可那个瞬间，她突然把住门口，轮椅就这么卡住了。

　　明母僵硬了身体，小声问道：“怎么了？”

　　明夏指着此刻对她而言，高得不像话的牌匾。

　　上面正写着“心理咨询室”。

　　明夏不可置信地用手抵住门口，拒绝再往里走去。

　　反过身看向母亲，质问道：“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心理有问题？”

　　明母张了张嘴，可最后什么也没说出口。

　　明夏冷下脸来，声音颤抖却坚定：“回去！”

　　明母连忙蹲在她身边，劝道：“我们就进去看一眼吧，有病没病咱不都得医生说了算？咱就当去做个心理纾解，也比现在你一个人撑着强啊？”

　　明夏却直接出声打断了她：“你不走的话，我就自己一个人走了。”

　　她直直地看着明母，不容置喙。

　　和明母僵持了一会后，还是取得了胜利。

　　明母推着她又回了病房。

　　明夏重新又躺回床上，用被子彻底盖住自己，无声无息。

　　好久，她才听见明母的叹息声。

　　又过了几天，病房里进了个不速之客——唐主任。

　　明夏连忙坐起后，面对唐主任仁慈的脸，竟有些难以启齿。

　　唐主任了然地笑了笑，只说：“我们都这么熟了，还有什么话不能和我说的？”

　　明夏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低着头，更是满心复杂。

　　唐主任也没提别的什么话，就像真是来闲聊的一般，说着自己想说的话。

　　“明夏，你还记得坐你旁边的那个实习生吗？他的女朋友是个护士，两个人聚少离多，但感情一直很好。这次地震，他没跑出来，也没你幸运，碎石直接砸中了他的脑袋。”

　　“他女朋友从外地赶来，没有通车，就步行。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姑娘，就这么走了三十多个小时，刚到这，第一个亲手登记的死亡名单里就有他。硬是没哭没嚎，在灾区呆了十多天，救上来一个人之后，才精疲力尽地回去了。”

　　“她说，她没能救回自己的男朋友，能救回另一个人也不错。”

　　“还有我们管制部的老大哥，你肯定记得他。你当时刚来管制局，还是他带你熟悉的环境。他可能还是年纪大了，没反应过来，地震发生时，连桌子都没来得及钻进去，就在工位上被困住，窒息死掉了。”

　　“还有丽丽，总爱在制服底下穿点自己的衣服，趁我不注意就脱下外套，但说起航线背诵表，她比谁都记得熟。还有阿成，买了俩小车，天天炫耀，可舍不得开，怕刮花，还是每天坐地铁来上班。现在人没了，不知道他的车到底该怎么办咯。”

　　唐主任念着，没有停止的意思。

　　他像是要将在这次地震里所有死去同事的名字全部念上一遍。

　　他们曾经那样热烈地活着。

第19章

　　明夏神情恍惚，脑子随着唐主任的话，一点一点记起他们的笑颜。

　　这三年，是踏踏实实的、除了吃饭休息之外全部待在同一个空间下的三年。

　　她又怎会记不起他们的脸？

　　可越是这样，明夏就越觉得窒息，沙哑地开口：“他们都……”

　　去世了吗？

　　未完的话卡在喉咙里，再说不出口。

　　唐主任眼眶通红，却仍然无比坚定地说：“明夏，我们活着的人，不更应该为了那些死去的人，更努力地活着吗？”

　　明夏心头一震，又痛又酸。

　　她紧握着拳头，试图控制住内心的痛楚，可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可我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呢？我只想做自己热爱的事情，可我现在的状态别说是进机场了，就连一个最普通的工作也做不了了。”

　　唐主任却不以为然，建议道：“你妈和我说过，以目前的医疗水平，制作一个不影响行走的假肢是很简单的事情。你做完复健，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啊。”

　　明夏手指微微一颤，喃喃问道：“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吗？”

　　像是看见了点希望，唐主任立刻乘胜追击道：“我们飞行员是那么容易被打趴下的吗？”

　　明夏一震，目光愣愣地看向他，心里那股火终于又熊熊地燃烧起来了。

　　她轻笑了一下，眼眶微红：“飞行员可没那么容易被打趴下，我决定了，我会去做复健的。”

　　唐主任正高兴着呢。

　　明夏又补充了一句：“但前提是，我想出国。”

　　唐主任身体一僵，想到了什么，又叹息着说：“出国也好，国外假肢质量好，兴许你能少受点苦。”

　　明夏攥着被子，终是沙哑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还有，我出国的事情，不要告诉徐耀庭。”

　　机场。

　　徐耀庭站在高台上，看着吊机将最后一块碎片移出机场。

　　至此，机场内部的修理到这，就算初步结束了。

　　徐耀庭终于叹了口气，从高台上一跃而下。

　　郑成在底下蹲着抽烟，身上全是灰，一副狼狈的样子。

　　见徐耀庭下来，便走上前说道：“你说机场什么时候能重新开业？”

　　徐耀庭仔细念叨了“开业”两字，嘴角勾出个笑，复杂地说：“怎么，机场发的基础工资不够你活？”

　　郑成立刻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熄了才暗骂了一声：“怎么，就机场发的那几千块，你能活？明夏不是还在住院，医药费不就是一笔很大的费用。”

　　徐耀庭脸上微沉，良久才叹息一般地说道：“我倒是想帮她交，可惜现在我所有联系方式都被她拉黑了，人也不肯见我，也不知道多久她才肯消气。”

　　郑成诧异地瞪大眼睛，犹豫道：“你还没哄好她？”

　　徐耀庭目光黯淡，语气也无比低落：“这次，好像不是哄能解决的事情了。”

　　郑成一愣，所有话都堵在了喉咙里，最后也只是叹息一声：“算了呗，女人嘛，你徐耀庭想要谁没有啊？”

　　徐耀庭闭口不言，只固执地看着天空。

　　一架又一架的直升机从场里升起，飞上天空，飞向自己的目的地。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去的地方，那他呢？

　　徐耀庭一时间有些困惑。

　　远处跑来一个同事，还气喘吁吁着就迫不及待地说。

　　“徐耀庭！明夏要出国了！”

第20章

　　徐耀庭猛地站起，大惊失色道：“什么？”

　　同事喘匀了气：“我有朋友说在国际机场那边看见明夏了，那边今天刚复飞，她好像是坐第一趟航班出国的。”

　　徐耀庭再没心情听下去，发了狂地就往国际航班那边跑。

　　他眼眶红肿，似乎正承受着无法承受的重压，连每一次的呼吸都像是在凌迟自己。

　　明夏，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求你不要离开我！

　　徐耀庭心里无数次祈求着，却在跑到国际候机厅时，连明夏的影子都没见着。

　　他只看见那一架小型飞机缓缓起飞，在天空中滑出一道显眼的白痕。

　　他紧咬着嘴唇，努力忍住眼泪，可一滴滴的泪水还是止不住地砸在地上。

　　明夏，为什么连道别的机会都不给我？

　　你当真，不要我了吗？

　　……

　　在国外的那三年，明夏尝过许许多多的苦。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