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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湘跪在原地，良久，才缓缓起身，去了刑房。

鞭子萃了盐水，打在身上格外疼。

南湘咬着牙一声不吭的挨过这十鞭，早已冷汗淋漓。

边上侍卫有些不忍：“是否需要属下送掌事回房？”

南湘摇摇头，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忍着痛往外走去。

出了门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戚戚沥沥的小雨。

她想，楚骐今天在宫中不会回来了。

在他的心上人，当今太后宁婉没事之前，都不会回来了。

那是楚骐爱了七年的女人，却也是个有野心的女人。

她为了权势背弃楚骐，嫁给他的亲哥哥，当时的皇上。

即便如此，楚骐依旧还爱着她，甚至在先帝死后，扶持宁婉五岁的儿子登基，让她成为了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她什么都不用做，楚骐就将一切都给了她。

冰冷的雨水一丝丝的落在南湘身上，只剩下空落落的冷。

她静静的看着渐暗的天色，心底的苦涩翻涌不止。

七日就这样过去一日，她只有六日了。

她还能为王爷做些什么？

南湘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情绪，叫来管家，嘱咐道。

“将账本都拿过来重新整理一遍，还有我手下管着的店面，你这几日都看一遍，不懂的来问我。”

管家有些诧异：“掌事这是何意？”

南湘不欲多解释，只是说：“五日之内，将店面都盘算好。”

五日时间将所有事都安排好，最后一日，是和王爷约好了的，去看天光的日子。

这一晚，南湘房间的灯彻夜未熄。

第二日一大早，楚骐便从宫中回来了。

一回府便让人去叫了南湘。

南湘走到书房门前，脚步却停了下来。

从打开的门缝之间，可以看见楚骐正握着笔，在宣纸上作画。

他面如冠玉，眉如画境，一双眼睛深邃黑亮，总是带着张狂与疏离。

平日里奴仆在王爷面前没资格抬头，南湘也只有在角落中，才能这样偷偷的看他一眼。

只是这一次，她细细的多看了好几眼，才缓缓走进去，跪在地上：“王爷。”

南湘微垂的睫羽遮住了所有视线，却依旧能在心中描绘出他此刻的样子。

楚骐眼睛都没抬，手上的动作不停：“有罚便有赏，你带了药回来，想要什么赏赐？”

南湘心一颤，掩不住地期盼开口：“王爷曾说过，会带奴去看天光。”

越国靠逍遥海，每年都有一日清晨，光会透过云层，照射在逍遥海海面上，耀眼的像是来自天界，便被称为天光。

传言说看见天光能心想事成。

南湘想要的并不多，只求楚骐生生世世平安喜乐。

再多一点……便是能在她死后，偶尔能想起她。

她几乎逾矩的抬起头，满怀期待的看向楚骐，却看见楚骐漫不经心投来一瞥。

“本王有说过吗？”

第3章

南湘的笑意几乎瞬间凝结在了嘴角。

他忘记了……

是了，当时的随口一提，他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南湘开始觉得身体的冷往心里灌了，喉咙如同被人扼住了一般，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随即，她听见楚骐说：“不过，你既提了，本王自会陪你去。”

南湘毕恭毕敬的谢恩，却带了一份压抑不住的失落：“……谢王爷。”

他承诺的，和他答应的，始终是不一样的。

不过，她不贪心。

王爷能陪她去，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深深的一叩首后，南湘抬起了双眸，难以掩饰的目光落在了楚骐的脸上，近的能看见他眼底浅淡的乌青。

上一次她这样看楚骐还是在十四年前，那时她刚来王府，不懂规矩，一双眼睛喜欢直勾勾的盯着楚骐看。

后来管家教她低头下跪，俯身叩首，每一样都是她和王爷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她那时才明白，楚骐说的“你是我的人了”，其实是下人。

她兢兢业业的做了十四年下人。

可现在她已经死了，是不是能多逾越一点，多看他两眼呢。

南湘不由自主的说道：“王爷一夜未睡，还是早些休息吧。”

她的关心却让楚骐一怔，看向她的眼神顿时冷了下来：“规矩全忘了吗？”

南湘眸光一黯，重新低下了头。

室内气氛一变。

楚骐亦没了作画的兴致，索性搁下笔，看着南湘问道：“管家说你昨日整理了账簿，又让他去看你手下管着的店面，是何意？”

南湘心一颤，故作平静的道：“账面至关紧要，管家多看一眼，说不定能找出些许遗漏之处。”

她垂着眸，能感受到楚骐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盘旋。

半响，那目光才收了回去，只淡淡道：“你收拾一下，跟我进宫。”

……

皇宫。

这不是南湘第一次入宫，往常楚骐寻了什么珍奇物件，通常都是她代为送给宁婉的。

但通常，宁婉是不屑见她一面的。

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入长宁宫，跟在楚骐身后走进殿门。

一进门南湘便闻到了一股檀香味，和楚骐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宁婉就躺在雕着金龙玉凤的床榻上，姿容只能说中上，一双眼却如三月春水，惹人垂怜。

“见过太后。”

南湘才按规矩下跪，榻上就传来两声咳嗽。

南湘立即听见楚骐焦急的声音：“怎么还在咳？”

她心间微微一动，悄悄抬眸看去，只见楚骐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慌乱。

这是她永远也得不到的关心，就连羡慕也只能偷偷的藏在心底。

宁婉扶着楚骐的手，摇了摇头：“我没事。”

她好似缓了过来，才注意到地上跪着的南湘，纡尊降贵的开口。

“南湘，此次求药，你为首功，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

南湘并不想要什么，余光却看见了桌上随意丢放的簪子，心口一攥，她突然就脱口说道：“奴婢想要那根簪子。”

那是支竹簪，末尾雕了一只展翅的鹤。

她亲眼看着楚骐雕了三天，却在这里落了灰。

宁婉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转瞬即逝，她淡然说道：“自是可以，来人，将簪子赐给她。”

楚骐没说话，眸色沉了下去。

宫女拿起簪子送到南湘面前，南湘刚接过，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姐姐。”

一个娇俏的少女随即推门走进。

正宁婉的亲妹妹——宁芷。

宁芷朝楚骐行了个礼，触及到楚骐的目光，竟含羞带怯的红了脸。

宁婉笑了，牵着宁芷的手将她带到身边，看着楚骐说。

“我记得我还未入宫时，王爷总爱来宁府找我，那时王爷便常说芷儿眼睛生的美，王爷现在看，可还喜欢？”

还跪在地上的南湘眉间一跳，手不自觉的攥紧了。

宁芷是宁婉的亲妹妹，长的自然相似，尤其那双眼睛，几乎一模一样。

楚骐是夸赞过她的眼睛很美，可那声喜欢却并不是说宁芷。

宁婉明明知道。

南湘余光看见楚骐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了拳，指骨都泛着用力的白。

她心中骤然一疼。

楚骐则紧盯着宁婉，话语之间带了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那双眼睛，本王自是喜欢的。”

榻前的宁芷霎时红了脸。

宁婉又笑了，像是还未入宫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