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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关隐达久不答应，李止安霍地站起来，恼火地说，不求你了。算我眼瞎，不该当你是铁杆兄弟！
　　李止安气咻咻地往门口走去，刚要开门，关隐达突然长叹一声，开口道，真拿你没办法。
　　李止安一愣，回头问，你答应了？
　　关隐达无奈地点点头，说，不过有个条件。
　　李止安走回来，坐下问，啥条件？
　　关隐达说，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一定要说实话。
　　李止安怔了怔，说，什么问题？
　　关隐达说，记得在两年半之前，那时冰城还没光复，你去跟老罗同志秘密接头，被伪满警察厅治安科的警察叶昌本意外抓进去。在审讯中，老罗壮烈牺牲。他们不清楚你俩到底是军统还是中共，在潜伏于伪满警察厅的地下党同志协助下，你被成功营救。是不是在那次拷打中，你头部受了重伤，落下了后遗症？
　　李止安掩饰着心头的慌乱，一脸火气地说，我一再说是遗传性的偏头痛，没受过重伤，你咋就不相信呢？要是受了重伤，干吗瞒着你们？
　　关隐达说tຊ，你怕我们担心你的身体不能胜任卧底，自然会拼命隐瞒。
　　李止安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说，真没有。当时我被救出来，全身上下都好好的，你不也看到了吗？那次被意外抓进去，叶昌本把我和老罗交给特务科，正好科长孙连山去了齐齐哈尔，不然他算起旧账来，我麻烦更大。孙连山不在，就由副科长邱乙鹤审问我们。老罗假装要招供，说人有三急，他跑肚拉稀快憋不住了，要是允许他去方便一下，他就竹筒倒豆子全交代。邱乙鹤迟疑片刻，还是给他松了绑。绳索刚一解开，还没等邱乙鹤退后半步，老罗就闪电般地夺了他枪套里的手枪，打死审讯室内另外一名伪满警察。我就是在这时候，看到惊慌的邱乙鹤用左手紧捂住左腹部。七八名伪满警察听到枪声冲进来，见邱乙鹤被老罗挟持着，都不敢轻举妄动。老罗要以邱乙鹤为人质，带我一起逃出去，我叫他别管我，他不听。邱乙鹤趁老罗给我解绳索的机会，突然挣脱他，往地上一滚，在门口虎视眈眈的伪满警察立马开枪，把老罗打得全身都是枪眼。老罗牺牲后，邱乙鹤变得很烦躁，逼我交代，但还是没有用重刑。再后来，就被你们劫囚车救走。
　　关隐达听他说完，沉默半天后才说，好吧，就算是偏头痛，你也要注意休息，避免诱发，尽量少吃止痛片。
　　李止安松了口气，说，行，听你的。
　　苏兰在家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隔几分钟就分别给风向标和花狐拨一次电话。在拨打了几十遍，拨号盘都有些发烫之后，风向标总算接了。风向标说我刚才没给你打过电话，苏兰忙问追查孙连山的进展，风向标说让共产党抢先一步，在十一道街找到了孙连山。袁凯等兄弟赶过去争夺，共产党抵挡了一会儿，突然丢下孙连山溜走了。他们跑过去查看，只见孙连山已经断了气。
　　苏兰火冒三丈地说，你们咋搞的？这下好了，孙连山一死，查找秘密武器的重要线索就断了。他在咽气前，说不定已把秘密武器的秘密都告诉了我们的对手。
　　风向标辩解道，哪想到共产党跟着孟孝廷找到了十一道街，立马就能锁定孙连山躲在十三号。他们太厉害了！
　　苏兰挖苦道，不是共产党太厉害，是你他娘的太愚蠢！
　　她懒得再跟风向标多说，啪地挂断了电话。风向标在那头气得够呛，把话筒狠狠地砸在桌面上。
　　孙连山突然丧命，让苏兰心情久久难以平静。这些年，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弄死粟野和孙连山，为父亲苏兴鸿报仇。粟野在光复前夕被击毙在郊外，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孙连山却几次躲过暗杀，活到冰城光复之后，像冬眠的毒虫一样深藏起来，怎么也找不见。今天，这个该千刀万剐的家伙去见了阎王，虽然由此掐断了查找秘密武器的线索，但她的血仇总算是报了，苏兰还是感到心头一松。
　　冯才胜来到秘密联络点，见李止安、关隐达情绪异常低落，忙打气道，孙连山被意外打死，我们断了线索，军统不也一样吗？现在我们跟他们又站在同一个起点上，绝不能因暂时的失利就一蹶不振，丧失斗志。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顿了顿，冯才胜又说，方书记快从宾县回来了，等请示后再看下一步怎么行动。
　　谈起蔡小春，冯才胜催促李止安抓紧查找。李止安说，我一直在查，杨峻如也三天两头催。
　　关隐达说，孙连山一死，她会催得更紧。
　　冯才胜已经听关隐达说过，因为二叔李向林被枪杀，李止安对杨峻如还怀有深仇大恨，所以得知李止安昨晚给杨峻如庆生送礼，两人相谈甚欢，杨峻如还送装醉的他回了家，便露出满意的笑容，拍了拍李止安的肩，心疼地说，真是难为你了！
　　李止安离开秘密联络点时，苏兰在家终于联系上花狐。花狐憋着假声说，刚才是我往你家打电话，李止安来接，我只好说打错了。
　　苏兰问，找我有什么急事？
　　花狐说，在打电话之前，我刚查出孙连山躲在十一道街十三号林晓波家里。我认得这个过去和孙连山来往密切的布匹商人，又在他家门前的垃圾桶里，翻出没烧尽的带血纱布和没吸完的亨牌雪茄，而孙连山最爱抽这个牌子的雪茄，便认定孙连山躲在那里。我本想叫你通知风向标，火速去十一道街十三号抓捕孙连山，突然又接到石光的电话，催我抓紧干掉孙连山，说孙连山其实并不知道秘密武器的暗藏地点。
　　苏兰一愣，说，他不是一直跟你说，孙连山晓得秘密武器的底细吗？
　　花狐说，他骗了我。这小鬼子说话真假难辨，经常改来改去，没个准数。
　　苏兰说，也许他以前说的是真话呢？
　　花狐说，我认真想过，日本人不会把这么核心的机密告诉孙连山。他们不会相信任何一个替他们卖命的中国人。
　　苏兰不解地问，那石光骗你到底啥目的？
　　花狐说，为了试探我吧。他先告诉我孙连山知道秘密武器藏在哪里，后面又叫我干掉孙连山，如果孙连山迟迟不死，他就会怀疑我是故意给军统或中共留着孙连山。
　　苏兰说，孙连山拖到今天才死，石光岂不会对你起疑心？
　　花狐说，也许是我想多了。几年前他得过脑膜炎，记性越来越差，说话总是颠三倒四，前后不一。再说我之前一直没杀孙连山，确实也是因为他藏得太深，一直找不到，这个借口也说得过去。我再接着刚才的话头往下说，既然认定抓捕活着的孙连山的价值已不大，我得赶紧通知你和风向标，放弃出动那么多人去追捕孙连山，免得暴露。可我打多遍电话，跟你和风向标都联系不上。
　　苏兰说，就算你跟我联系上了，风向标他们正在等候孟孝廷，一时也没办法通知他们。听风向标说，后来共产党找到了孙连山，袁凯等人赶过去抢夺，最后却发现孙连山已死在共产党手上。
　　花狐说，不是死于共产党之手。共产党逼问他，他啥也没说。
　　苏兰惊诧地问，那他怎么死的？
　　花狐说，让一个蒙面人从窗外打死的。
　　苏兰越发惊讶，说，蒙面人？风向标和袁凯都不清楚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花狐说，这个蒙面人就是我。
　　苏兰满脸惊愕，叫道，什么？你打死了他？
　　花狐说，是啊。一方面石光催我干掉他，另一方面我对你有过承诺，要弄死孙连山，替你爹报血海深仇。今天我终于做到了！
　　苏兰感激地说，谢谢！这口恶气，我憋了五年多，今天终于可以吐掉了。
　　花狐说，我也替你高兴。粟野和孙连山先后毙命，你的大仇已报，希望你接下来集中精力，好好效忠党国！
　　苏兰认真地说，请放心，我虽然是个小女子，但讲江湖义气，懂得知恩图报，一定会听你的，全力配合“七天行动”！
　　花狐说，好，我信得过你。
　　苏兰迟疑片刻，问道，你答应帮我办另外一件私事，还是没进展？
　　花狐说，别急，那事有点棘手，正在想办法。你要相信我，会帮你办好的。
　　苏兰掩饰着失望说，好吧。孙连山一死，线索就断了。接下来，我们该咋办？
　　花狐说，苏俄军队已经开始分批坐火车撤回国内，等那几个追查石光的老毛子一离开，他的危险一解除，就会立马开展销毁行动。你们严阵以待，等我消息。
　　苏兰说，好的。
　　花狐正要挂电话，苏兰又说，还有个事，跟你汇报下。我对风向标越来越看不惯。他做事莽撞，失手打死尤丰，几次行动失误，脾气还挺臭。军统用的都是些什么人哪！我不想再跟他打任何交道，以后有事你直接找他，别通过我上传下达。杨峻如那边我来直接联络，也别通过风向标传话了。
　　花狐一愣，不解地说，老猫，你跟风向标才相处几天，就弄得这么僵。不会是以前有什么过节吧？
　　苏兰说，我也不瞒你，五年前，粟野、孙连山整死了我爹，仍然不放过我，又派几个伪满警察来抓我。为防备我提前发现他们，那几个警察身着便衣，没坐警车，而是坐着一辆出租车过来。要不是我认出其中一名警察曾跟孙连山在饭店喝过酒，赶紧逃命，那天就会被当场抓住。所以我非常痛恨那个助纣为虐的出租车司机。
　　花狐问，那个司机就是风向标？
　　苏兰说，是啊。
　　花狐笑了，说，这么点小事，你还一直耿耿于怀？
　　苏兰愤然道，这是小事吗？要是那天我被抓住，甚至被打死，那风向标就是帮凶、从犯！
　　花狐辩解道，他也许并不知情，不知道那几个家伙搭乘他的出租车是过来抓你。
　　苏兰说，不。我tຊ看他对伪满警察点头哈腰，相互很熟稔，替他们干这种为虎作伥的事绝不是头一回。像风向标这种人，善恶不分，没骨气，没底线，怎么能进军统？你们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收啊。
　　花狐说，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就算他过去做得不对，伤害了你，但他早已不是过去那个小司机了，希望你能顾全大局，原谅他。在我看来，他现在虽说做事有点毛躁和莽撞，也有点贪财，但对党国并无二心，对我言听计从，我们眼下正缺人手，不用他用谁？
　　苏兰不服气地说，你别只看一时，我觉得他这种人终究是靠不住的。用不用他是你的事，反正我不想跟他有太多瓜葛。
　　花狐心里火气蹭蹭直冒。他之所以让老猫做他的下线，风向标再做老猫的下线，又让杨峻如跟风向标联络，中间经过老猫再和他沟通，一是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因为风向标认识他，老猫还不知道他是谁，而且风向标冲在一线，更容易暴露，二是为了让他们相互牵制和监督，以便自己好在背后掌控。可现在苏兰态度这么坚决，他怕她在节骨眼上撂挑子——他认为她干得出来——因此不得不作出些让步。
　　花狐强忍着怒气说，好吧，今后风向标可撇开你，直接跟我联络。你可以直接与杨峻如电话联系，但不要见面，暂时不要让她知道老猫是你。
　　苏兰说，你连她也不相信？一句话刚说完，她突然又激烈地咳嗽起来。
　　花狐说，小心行得万年船，我对每个人都会睁大一双怀疑的眼睛。杨峻如跟李止安在一起，李止安至今还不知道你也加入了军统。要是让杨峻如知道你也是军统，又要时刻瞒着李止安，那她也太累了。
　　苏兰不满地说，我一直瞒着止安，心里也累得慌，真想现在就告诉他，我跟他是同路人。
　　在李止安那颗心始终身焐不热的情况下，她一直迫切想告诉他自己也是军统，是因为心里打着小算盘。不过这一点她不会跟花狐讲。
　　花狐恼火地说，那可不行。
　　苏兰追问道，到底还要瞒多久？
　　花狐说，等查出内鬼冰火再说。你千万别一冲动，向他泄露自己的隐秘身份！
　　苏兰无奈地说，好吧。明明是战友，待在一个屋檐下却不能相认，别提多憋屈了。你叫我跟杨峻如电话联系，又不能让她认出我，我哪敢把家里和店里的电话号码告诉她？
　　花狐想了想，说，我告诉你一个联系方式。
　　苏兰听他说完，佩服地说，亏你想得出来，这个办法真是绝了。
　　花狐最后说，你要想早点让李止安跟你战友相认，那就督促杨峻如，抓紧查出冰城组的内鬼冰火和杀害江组长的凶手。她动作还是慢了些。
　　苏兰说，好，我来催她。对了，你叫我盯着李止安，我试探过他几次，劝他投奔共产党，他都无动于衷。
　　花狐说，他哪会轻易袒露内心。你发觉他有什么异常吗？
　　苏兰摇头说，好像没有。就是他的头痛越来越严重，他说是家族遗传，并没有受过伤。庆祥堂的孔大夫却说不排除受伤。
　　花狐说，受伤有什么好瞒的？孔大夫的判断也不一定准。你让杨峻如查查这事，就说是我说的。
　　苏兰说，好吧。再就是昨天早上，看见他衣衫不整，扣子都掉了一颗，他说在执行任务。
　　花狐说，问下杨峻如，看她知不知情。
　　苏兰说，好。我有点不明白，你对止安的疑心为何那么重。
　　花狐迟疑片刻，敷衍道，军统冰城组潜伏着内鬼冰火，我对组里每个人都感到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