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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身墨绿军装，肩镶金色枝叶三颗金星肩章的苏父，在一众军人的陪伴下，缓缓地走到担架前，神情肃穆而又悲戚。

　　季泽年脚步一下子僵在了原地，心慌的厉害。

　　苏父在担架前停下脚步，压抑而又沙哑说道。

　　“兰兰，你虽然只是文艺兵，但你却舍己救人，尽到了一个军人最后的职责。”

　　“爸爸欣慰，也很骄傲。”

　　“今天，爸爸带你回家。”

　　说完，苏父颤抖地伸出手，亲自将一块红旗盖到了苏慧兰的身上。

第11章

　　当季泽年的视线定格在那盖着白布的身影上时。

　　一股窒息感侵袭而来，让他的呼吸变得极为困难。

　　季泽年跌跌撞撞的走过去，想掀开白布确认一下担架上的人到底是不是苏慧兰。

　　却在手刚触及白布那刻，被苏父给拦住了。

　　苏父将季泽年的手挥开，说出的话若带刺的钢板。

　　让季泽年一时间被钉在了原地。

　　“你和兰兰已经离婚了，她不想看到你，你还是别来打扰她了！”

　　季泽年的脑中嗡嗡作响，他猛然看向苏父。

　　眼中全是痛意：“爸，我不想和兰兰离婚的，我从来没有想过和她离婚。”

　　听到这话，苏父佝偻的身体愈加弯了下去。

　　“你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兰兰她已经不在了。”

　　苏父的声音中全是悲凉，一瞬间便抽走了季泽年全身的力气。

　　他脸色煞白，似祈求般的看着苏父，沙哑的开口。

　　“爸，能让我看她一眼吗？就一眼……”

　　季泽年真的无法相信原本鲜活的人忽然就躺在了地上。

　　就在一天前，明明他们还待在一起，还说过话的。

　　他当时已经决定了要好好跟她过日子了。0

　　“我可以给你看一眼，但你以后不要再喊我爸了，我受不起。”

　　苏父闭了闭眼，心头一片荒芜。

　　他一生为国，可到老了，却丧妻丧女，白发人送黑发人。

　　说完，他颤抖着伸出手，将白布从苏慧兰身上掀起了一角，只将那张苍白的脸露了出来。

　　当苏慧兰的脸露出的那一刻，季泽年的呼吸刹那间停滞了。

　　他的眼中此时只剩下了躺在担架上了无生息的女人。

　　此时，苏慧兰双目紧闭，脸上还有未拭尽的红色。

　　她紧闭着双眼，嘴角扬着一丝微笑。

　　日落下昏黄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让她更添加了一股凄凉的美感。

　　若不是她的胸膛毫无起伏，任谁也无法相信她竟然已经去世了。

　　季泽年看着这样的苏慧兰，他的双眼慢慢开始泛红。

　　“兰兰，你醒醒，我们以后好好的做夫妻好不好？”

　　他后悔了。

　　他其实很早就喜欢苏慧兰的，只是她比自己小了十岁。

　　他怕她会后悔，后悔嫁给自己这样一个老男人。

　　可是他没想到他竟然会给苏慧兰带来这样的伤害。

　　如果他知道的话，他一定不会在新婚之夜跟她说那些话的。

　　想到这些年来，苏慧兰和他一起时的点点滴滴。

　　季泽年的指尖剧烈的颤抖起来，他伸手想抚上苏慧兰的脸颊。

　　可看着她安详的面容，他又不敢抚下去。

　　苏慧兰的心早在她提离婚之前就已经死了吧？

　　“就是她救了那个小女孩吧？”

　　“对，就是她，她上车的时候手上就是抱的那个骨灰盒。”

　　“她是个英雄……”

　　路人的谈论，让季泽年的心又刺了一下。

　　这些天，他忙着照顾苏若云，竟然完全忽略了苏慧兰。

　　那个骨灰盒他明明看到过了的，可他一句也没问过。

　　还对她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

　　想到这，季泽年的心一阵一阵的涌起一股尖锐的疼。

　　让他忍不住抬起手又向着苏慧兰的脸滑去。

　　却在手刚触碰到她的脸时，被一块白布隔绝。

　　“季泽年，看完了，你可以走了！”

第12章

　　“爸，别这样，让我再陪陪兰兰吧！”

　　季泽年伸出的手定在白布上方，不由自主的在空中抓了几下。

　　他似乎是想再抓到一些属于他们的回忆。

　　可回忆太少，少到满满的全是苦涩。

　　“时间不早了，她该上路了……”

　　他的孩子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他要带她回家。

　　苏父拍了拍季泽年的肩膀，抱起担架边的骨灰盒站到了一旁。

　　没一会儿，来了两个医护人员。

　　他们将季泽年推开，带着苏父和苏慧兰上了救护车。

　　季泽年愣愣的看着这一切，挣扎着站了起来。

　　焦急的回到了军用卡车上，猛踩一脚油门，跟上了渐渐远去的救护车。

　　半个小时后，季泽年终于跟到了医院门口。

　　刚下车，他就看到苏父跟着一副担架走进了医院大门。

　　季泽年看着这一幕，胸口不由得慌了起来。

　　耳边只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提醒着他。

　　一定要跟上去，一定要跟上去。

　　他不知道是怎么下的车，又是怎么跟上去的。

　　只是在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跟着苏父到了停尸间。2

　　苏慧兰身上盖着白布，躺在停尸间的床上。

　　周围三三两两站了几个护士和医生。

　　苏父捧着一个骨灰盒，神情肃穆的站在一旁，眼里全是绝望。

　　季泽年扶着墙，踉踉跄跄的走过去。

　　就听到一个医生对苏父道。

　　“等验完伤，您就可以通知殡仪馆接遗体了。”

　　“轰”的一声，季泽年险些跌倒。

　　医生的话似锥子刺进他的脑袋，疼的他脸色煞白。

　　他顾不得其他，忍着钻心的疼走到苏父面前，颤声开口。

　　“爸，您要将兰兰送去殡仪馆？”

　　将她送进殡仪馆，那得多疼啊，苏慧兰最怕疼了。

　　苏父深吸了口气，哽声说道：“这是兰兰的遗愿！”

　　听到这话，季泽年整个人都颤了两颤。

　　都怪他，如果一开始他不照顾苏若云是不是一切都不是这样了？

　　等医生对苏慧兰做完尸检后，季泽年失魂落魄的在停尸房守了一夜。

　　直到翌日殡仪馆来人，他才恢复神智。

　　苏父将火化证明交给了殡仪馆的人，这才转头看向季泽年。

　　看着他确实有为自己女儿去世而难过。

　　于是冷硬问道：“兰兰九点火化，你去吗？”

　　季泽年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踉跄起身。

　　“去，我去！”

　　在苏慧兰活着的时候，他没有尽到一个丈夫应尽的责任。

　　在她死后，他希望自己能好好的送她最后一程。

　　虽然这也许并不是苏慧兰希望的。

　　见他这样，苏父点了点头：“那就跟在后面吧！”

　　一个小时后，殡仪馆内。

　　苏父和季泽年站在苏慧兰面前，替她整理着最后的仪容。

　　苏父颤着手，将苏慧兰凌乱的头发别到耳后。

　　“兰兰，爸爸来看你了，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呢？留下爸爸一个人，你要爸爸怎么办？”

　　说着，他又看了眼旁边的季泽年。

　　“你别怪爸爸带他过来，我就是想让他后悔，让他永远记着你，让他看看他都对你做了什么！”

　　苏父的话，一字一字，字字带刺，扎的季泽年千疮百孔。

　　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

　　“兰兰，对不起！”

第13章

　　可这句迟到的“对不起”，苏慧兰却永远也听不到了。

　　“下辈子，下辈子我一定让你出气……”

　　季泽年死死咬着下唇，半晌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下辈子？下辈子很长，下辈子到底会是什么样谁也不清楚。

　　探看时间到了，苏慧兰被工作人员推了出去。

　　看着她被推进火化炉，季泽年的心也跟着一点点的被烧成灰烬。

　　两个小时后，看着苏父抱着两个骨灰盒离开的背影。

　　他知道，此后世间再也没有那个满眼都是他的小姑娘了。

　　季泽年站在原地，想去送一下苏父。

　　却被他拒绝。

　　“我已经让你送了兰兰最后一程，你不用再跟着了。”

　　“你连谁是你妻子都弄不清楚，有什么资格再跟着我？”

　　如死水般沉寂的声音传来，他的心似被捅了一个窟窿一般，倏地疼痛无比。

　　“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