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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令芸将咖啡盘放到茶几上，对姜薇做了个请的手势，含笑说：“萧上将是典型的军人做派，心直口快。”

姜薇今日的忍耐已近极限，无法再配合齐令芸的惺惺作态。“齐小姐又想说什么？不妨也直说。”

“同为女子，我不希望你被蒙在鼓里，你有权看到真相。”

“哦？是什么呢？”

齐令芸轻轻叹气，从边柜里拿出一本影集，翻到其中一张，递给姜薇。

“这是我们大学的班级合照，第二排左边第三个是萧景明，你看看他旁边这个。”随着齐令芸的指点，姜薇的目光落到一个女孩身上，不觉瞳孔一扩——她和自己的长相竟有七八分相似。都是秀丽的鹅蛋脸，杏眼，鼻梁高挺，她粲然笑着，露出两个梨涡。

“她叫苏蕴青，是沪江大学校长苏怀民的女儿，和我、萧景明是同班同学。”齐令芸的声音幽凉传来，“当年萧景明对她的狂热，几乎全班都知道。单就这张照片，你都能看出些端倪：他连拍合照都要挤到她身边站。”

细看萧景明的神情确实有些不一样，虽只是勾唇微笑，那笑意却是直达眼底的，透着愉快和满足。

姜薇的心往下坠了一坠，漫出一股涩意。

“看上去很般配，对不对？但据我所知，苏蕴青并没有和萧景明交往。她在沪江念了不到两年，就听从家里的安排，和表哥订了婚，双双留洋去了。”齐令芸端起杯咖啡抿了一口，“当然她早已构不成威胁，可你知道男人的秉性，往往是得不到的最珍贵，何况是苦追不得的女子，他会深藏心中，寤寐思之，成为情结。我看得出你也是个颇为骄傲的人，你不介意么？”

姜薇凝视着照片上那张颇为相似的面孔，沉默良久才开口：“你同我说这么多，你自己就不介意？”

齐令芸精光四射的大眼中掠过一缕不易察觉的阴翳，“我介意，但我有把握，只要我和他在一起，我会慢慢得到他的心。”她往沙发深处坐了坐，面上多了些许做作的同情，“而你，很大概率被当作另一个人的替代品，到头来不只你分不清他的爱到底是对谁，或许连他自己都辨不明白。”

姜薇猛地抬头，被刺痛的自尊让她掷地有声地说：“你放心，我拎得很清。我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我不信在萧景明跟前，会比不过一个早已远去的缥缈的影子。”

她扬起的面庞秾丽而倔强。

齐令芸先是显出几分惊讶，跟着慢慢笑起来，像是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姜小姐倒是很有自信。”

姜薇再不能多忍受一秒，倏地站起来，“不劳你费心了，告辞。”

出来后，她大大地喘了口气，叫了辆黄包车坐上去，几乎瘫软在座椅上。强撑到这会，她终是绷不住了，整个人似陷在冰冷的流沙中，一寸寸地凉下来。

第0063章 银白

端午将至，天气变得闷热起来，空气极潮湿，不仅东西要长霉，人也好像快要发霉。江南地区的黄梅天总是如此，今年似乎格外令人不适，姜薇拍完夜戏出来，一气喝掉一瓶盐汽水也不觉清爽，胸中像堵了团湿答答的抹布似的，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萧景明在银星门外等她，扶着他那辆黑色庞蒂亚克的车门。见着她，却没问为什么不接他电话，而是含笑催她上车，“带你兜兜风，再去杏花楼吃宵夜。”

姜薇犹豫片刻，坐上了车。车开出一会，她觉得还是有必要谈谈他大哥和齐令芸找她的事，打好腹稿扭头看他，正对上他转过来的目光。“姜薇，我们结婚罢。”他语气淡定得像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什么？”姜薇的表情可称惊吓。

萧景明仍是一派平静：“我说，我们结婚罢。”

“……”姜薇愣住，半晌才回过神来，不由分说地命令萧景明：“停车！”

她的反应也在萧景明的预料之内，他没吭声，从容地减速，将车停在马路边。

“你疯了？”车刚停稳，姜薇就没好气地说：“你知不知道前天你大哥……”

萧景明截过话去：“我知道，我大哥找了你，还有齐令芸，他们又让你开始瞻前顾后了，对不对。”

被他一语道破，姜薇垂下眼睛，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这种情况发生一次，就会发生第二次，第三次……他们想尽办法动摇你，我又费力地把你扳回来，这对你来说太挣扎太辛苦了，你迟早会在这种拉扯中耗尽对我们感情的信心。”

萧景明竟对她有如此深切的了解和体谅，姜薇不由鼻尖泛酸。

她的手旋即被萧景明握住。“我不能失去你，姜薇，”他眉眼间是灼灼的果决，“我仔细想过了，与其不断遭到外界阻挠，不如我们即刻结婚，彻底断绝他们的念想，来个尘埃落定一劳永逸。”

姜薇喃喃重复：“即刻结婚？”

“对”，萧景明面上有抑制不住的兴奋和快活，“最简便的法子，我们买份结婚证书，再登报公告，就大功告成。当然我会去你家登门赔礼，彩礼都按你家的意思来。如果你想要个隆重的婚礼，我们可以之后补办，西式，中式，全凭你喜欢。”

姜薇却殊无悦色，只一味咬着唇，刻意回避着萧景明的视线。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她毫无准备，心乱如麻。

沉默许久，她挣开萧景明的手，坐正了身子，望着前方浓密的树影，道：“你冷静冷静，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萧景明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皱了皱眉，说：“还计议什么？要的就是快刀斩乱麻。”

姜薇又不做声了。橘黄色的路灯透过车前窗落在她脸孔上，映出玉一般的质地，是莹润无暇的，也是易碎的。

萧景明换了个较为舒适的坐姿，放缓语气为她条分缕析：“我们先斩后奏结婚，我大哥再不高兴也只是一时，毕竟萧家只有我们两兄弟，他迟早要妥协接受。退一万步说，就算他要找你麻烦，到时我名正言顺挡在你前面，他又能奈我何。况且我已经取得了大嫂的理解，她答应私下帮我说项，我大嫂这个人顶好——往后你见着她就知道了，有她相帮，事半功倍。”

“至于齐令芸，我们结了婚，她还能做什么，”见姜薇仍没有反应，他稍一停顿，迟疑着说：“还是……你听她说了苏蕴青，心里不舒服？”

姜薇长睫微动，仍是不响。

萧景明真有些急了，“你应该看得出来，这是齐令芸想在你心里扎进一根刺，你千万别中她的计。我和你认识足有五年，就算我再怎么愚笨，也不至于把你和别人混淆。之所以没说过苏蕴青的事，是因为她早已成为过去，我不觉得有必要对你提起。”

姜薇转过脸来。她已想好了答案。“其实我也是这么和齐令芸说的。”她口吻轻柔：“我没有往心里去，我也知道你确实喜欢我，想好好保护我，我全明白。”

萧景明心头一松，才要趁热打铁，却又听得她话锋一转：“但马上结婚还是太草率了，我没法答应你。结婚应该是深思熟虑的决定，而不是用来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