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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将军抹去了痕迹，冷哼道：“也不知道慧贤妃生下长公主那日，在谢府嚎啕大哭的是谁。”

　　谢老将军翻了个白眼。

　　他跟这老东西争了大半辈子，在战场上受了无数的伤也未曾掉过眼泪，只有碰到了家人的事情，才会热泪盈眶。

　　满福公公向荣修仪行完礼后，终于来到了许听澜的面前，脸上的肉也笑出褶子，慈声道：“小主子，接旨吧。”

　　许听澜点了点头，跪在殿中央，无数目光汇集在自己身上。这些日子在教习姑姑的带领下，她的动作都规矩了许多，周皇后看着她颇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仿佛两年前那个在未央宫打瞌睡的小丫头还在眼前。

　　“臣妾领旨。”许听澜颔首，挺直了身子，双手高举过头顶。

　　只听见福公公清了清嗓子，郑重道：“今有贵人许氏，柔佳淑顺，风姿雅悦，端庄淑睿，雍和纯粹，深得朕心，着即册封为正五品嫔，赐居合欢宫正殿，钦此。”

第六十四章 明容华（下）「爆更」

　　柔佳淑顺、风姿雅悦这些至善至美的词汇能用在许听澜身上，想在做梦，不过许听澜心想，既然是要夸，总是会夸张些。

　　可国宴之上，除了许听澜外，所有人的重点都在那句“深得朕心”上，陛下此举，无疑是向世人宣告，许嫔是他李显允心仪之人。

　　“臣妾许氏谢陛下……”她脸上无波无澜，她选择性地无视那四个字，平静地接受恩典。可最后二字还没有说完，有人出声打断了一切。

　　“皇兄稍等。”

　　目光从许听澜身上挪去，开口的是闰王李显恪，他慢慢扶起了身边的闰王妃杨惜燕，将怀中的小世子让乳母抱着，三人慢慢地走到了大殿中央，也就是许听澜的右侧。

　　“臣弟李显恪携王妃杨氏，世子李长仁参见陛下，恳请陛下收回圣旨。”

　　此话一出，殿上鸦雀无声，只能听到皇宫外车水马龙的热闹声响，李显允却平静似一汪幽潭，扬眉质问道：“闰王和王妃这是何意？”

　　不明真相的人都在揣测发生了何事，闰王妃杨氏那样温婉的性子，是断然不会在这样重大的场合公然拂了陛下的面子，除非是这许嫔做了什么事情惹急了闰王夫妇。

　　闰王妃还穿着厚重的衣服，尚未出了月子，头上还束着额带，语气恳切。

　　“臣妾王妃杨氏，恳请陛下开恩，封贵人许氏，为从四品容华！”

　　言罢，又是重重地一叩首。

　　满座哗然，连升两级，那便是和荣修仪同等的殊荣，那位荣修仪是救驾有功，而这位许贵人，平平无奇。

　　“闰王夫妇好大的胆子，竟敢公然为许氏讨赏。”

　　“许氏凭什么和荣修仪拥有同等待遇？”

　　李显允凤眸微微眯起，殿上骤然消失了这些虫蝇般的八卦之声。李显允起身离开位置，站在高台边缘，俯视堂下，金光熠熠的灯烛照亮了他的面容，年轻帝王带着天家威仪，不容旁人置喙，他厉声道：“闰王、闰王妃，你二人给朕一个理由，否则你夫妇二人同许氏并罚。”

　　闰王妃同闰王相视一笑，和婉回话道：“因为臣妾及世子的命，是许贵人和婢女拼尽性命所救。当日秋狝，罪人的部下潜伏围场，试图用臣妾的性命作威胁，换取罪人及同谋者的命，许贵人在危急之中与臣妾交换，让臣妾回到营帐中，平安生下小世子。而许贵人自己，在悬崖边上，差点失去性命。”

　　闰王妃声音不大，却足以钻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结合大家这些日子听到的传闻，不难推测出，若不是陛下及时赶到，许贵人应该当场摔下悬崖，粉身碎骨。

　　“臣弟代替王妃和世子多谢许贵人相救，同时也恳请陛下开恩，全我闰王府上下感激之情。”闰王慷慨激昂，声入人心。

　　“许氏，对于此事，你有什么想说的？”李显允并未表态，而是问着许听澜。

　　许听澜茫然，对于今日发生的事情还在消化之中，反应过来后坦明道：“这些都是臣妾应做之事，用臣妾一条命去换两条命，怎么想来也不亏。”

　　一条命换两条命，众人讶异于她所说的话。若是常人，必定会回，臣妾贱命一条，不及王妃和世子金贵，抑或是答，因为世子和王妃是王爷的家眷，是陛下的亲人，臣妾身为陛下的妃子，理应为陛下分担。

　　一命换两条命，出自于善意，而非情谊。

　　就是许听澜这样本能的回答，让一部分人收回了前面的想法。

　　“显恪，带王妃和世子回位置上去。”李显允声音柔了几分，目光直直落在许听澜的脸上。

　　许多日子不见，她倒是过得滋润如旧，每日好吃好喝供着，好玩的耍着，如同个ˢᵚᶻˡ花心帝王那样，流连在后宫嫔妃之中，连岫岚也沦陷。只有李显允自己一个人，以为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就能将思念抛却。

　　几年前那个少年无法做到的事情，如今二十三岁的自己，也做不到。

　　“朕，准了。危难关头，众生平等，许贵人能如此，朕心甚慰。”李显允没有唤满福递来圣旨与笔，而是亲自宣旨。

　　“朕惟典司宫教，率九御以承休，协赞坤仪，应四星而作辅，祗膺彝典，载锡恩纶。

　　今有贵人许氏，柔嘉维泽，素娴仪矩、蕙心兰质、德蕴顺成，淑慎有佳，温恭益懋，雍和纯粹，深得朕心，着即册封为从四品容华，封号明，赐居合欢宫正殿，钦此。”

　　许听澜望着李显允，算是明白，闰王夫妇这一出，想必也是李显允的意思，目的就是为了给自己如此殊荣，堪比荣修仪的殊荣。

　　若从他嘴里说出这些事，外人定会以为是李显允因为宠她而编纂的，可让闰王夫妇当殿请求恩赏就不同了，名正言顺，毋庸置疑。

　　“明容华，还不快谢恩。”周皇后鼻尖微酸，她对于此事只知道个大概，今日听全，心中甚是后怕，可更多的是感动，既是感动许听澜的善良，许听澜的成长。

　　更是感动于，李显允用这出戏告诉全部的人，他挚爱之人许听澜值得。

　　“臣妾许氏……谢陛下恩典。”许听澜心中莫名漾起暖春的涟漪，袖中玉指攥着裙摆，回到位置上的途中，还在默念着这个令人不解的封号。

　　“明？”

　　李显允站在高台上，看见了她的疑惑，提声道。

　　“观水有术，必观其澜。日月有明，容光必照焉。”

　　李显允字字清楚地念着，随着最后半句出口，京城中最后一支烟火腾空，气冲斗牛，在无边无际的夜幕中骤然绽放，如星，如焰，如繁花似锦，更是火树银花。绚丽的光芒自天际映在她如凝脂般的脸庞，剧烈的轰鸣声让许听澜仿佛失去了听觉，听不见周围人的赞叹声，华光之下，眼中的世界顿时失去了色彩，黑白一片。

　　她木然地回眸，世界仿佛定格在那一声轰鸣中，而在这失去色彩的世界里，她只能看见高台上的一人，正红色的龙袍随风翩跹，他嘴角上扬，恰如幼时初见那般纯粹干净，凤眸粲然若星，比烟火更耀眼。

　　别人在看焰火，而他眼中唯一的景色，是许听澜。

　　观水有术，必观其澜。日月有明，容光必照焉。

　　前半句是许太傅的治国理想，也是指明李显允道路的启明星。而这后半句，日月的光辉，不会忽视每一条渺小的缝隙。

　　正如许听澜，是他世界的光。

第六十五章 红衣

　　随着烟花的散去，国宴的最后一个节目也上了场。

　　一个个舞姬都穿着橘色广袖裙，在橙色花丛中钻出一个女子，她的裙摆上缝上了布做的枫叶，细看那女子的脸。

　　玉容娘子。

　　而她口中唱着的，正是《红叶溪》中最负盛名的那一曲。

　　“都说红豆最相思，可春来才有几枝……不如以这红叶作信笺，告予那何郎知。”

　　几年不见，玉容娘子的歌喉还是那般甜美，眼神中多了几分岁月履历。

　　玉容娘子一曲作罢，将袖中的红叶扬洒，又在舞女们的花影中离场，跨出殿的那一瞬，她望向了许听澜，莞尔一笑。

　　许听澜看了这出《红叶溪》，回忆如涓涓流水，她默不作声，接着饮酒，直到有些醉了，她朝着高台行了礼，从偏门离开大殿。

　　宫廊缦回，寂静凄清，许听澜坐在一侧看着夜晚的皇宫，问着茝茝：“茝茝，如果一辈子都要困在皇宫里，你会愿意吗？”

　　茝茝给她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