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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24-07-14 10: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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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卫红回到新桥村的第二天,果然甄老师就从北京回来了,她没去住教工宿舍,而是住到了屈卫红家。屈卫红的爸妈工作日在织布厂上班,只有星期天回来,妹妹也时不时去她同学家玩,于是,这个夏天,这个新桥村山坡上的老院子,成了屈卫红最幸福的所在。
甄老师有时一个人看书写作,有时跟屈老爷子探讨历史经义,早上拉着屈卫红和小妹去兰江边晨跑,午饭晚饭在厨房里一起忙活,地里有农活儿的时候也跟着下田劳动,笑容越来越多的出现甄老师脸上,那些遥远的心酸的往事应该忘记得差不多了。
每个白天,屈卫红和甄老师的眼神总会对上无数回,屈卫红试图从她眼神里发现一点不一样的内容,因为自己的眼神里有内容,藏也藏不住,甄老师她能感觉到吗?
每个夜晚,当屈卫红躺在床上,知道甄老师就睡在隔壁房间,把脸对着墙壁,似乎就能看见,她在那边望过来的眼神,温柔而炙热,这时的她不再压抑自己。
每次在田里干农活,日头毒辣,回来都满脸通红一身是汗。屈卫红在井边提了水,脱了上衣擦汗,露出身上结实的腱子肉。甄老师并没什么非礼勿视,跟屈卫红说刚出了汗,不要马上往身上浇凉水,容易抽筋。
院子里,井水泼过的青石板氤氲着水气,东墙下的花木郁郁葱葱,连同墙外伸进来皂角树的高大树冠,笼住半院子荫凉。甄老师坐在小板凳上,用蒲扇扇着风,不时伸手从脸盆里捞出一颗李子吃,井水泡过的李子酸酸凉凉,很解暑。
屈卫红换好衣服,搬个板凳在院子里坐下,斜对着甄老师,甄老师递过来一把李子,屈卫红接过咬上一口,酸得只皱眉。甄老师还没冲凉,脸上热出来的红晕没有完全褪下,汗还在流,一颗一颗沁出来,在脸颊上汇聚,在阳光下发着光,顺着天鹅般白皙修长的脖子,流到胸口,把短袖衬衫的领口润湿了一大片。甄老师扇一会儿风,抖两下衣服,扇一会儿风,又抖两下衣服。在这一抖一抖之间,甄老师若隐若现的乳房形状,让屈卫红口干舌燥。视线再往下,甄老师坐在板凳上的屁股和大腿,紧绷出的轮廓饱满而清晰,勾魂摄魄,屈卫红只看了一眼,就像犯了罪一样,慌忙扭头看向别处...暑假里李维来过一次,在结束桑塔纳自驾游之后。李维进门时,甄老师看上去就像这个家的女主人,家里每样东西在哪里一清二楚,甚至指挥屈卫红泡茶:卫红,拿堂屋西边柜第二个抽屉的茶叶,那是新茶。又切了西瓜端进院子,问李维暑假都去哪些同学家里玩了,有没有复习功课什么的。李维趁甄老师不注意的时候,冲屈卫红挤眉弄眼,屈卫红知道李维为什么笑,藏在桌子底下时不时踢李维一脚。每当甄老师看过来,两人就一起停下小动作,好像现在正在上课,这是两个没认真听课的捣蛋鬼。
甄老师当年不知道少年们心里在想什么,聊了会闲儿天之后,开始做李维的思想工作:“李维你上学期成绩下降得太厉害了,你心里有点儿数没有啊?要是你遇到了什么事情,一定要跟老师讲,虽然我现在不是班主任了,能解决的肯定会帮你解决。”
李维嬉皮笑脸地说:“甄老师,我向你保证,到了高三我一定好好学习,属于我的东西,早晚我要亲手拿回来。”说着说着,《英雄本色》的台词也冒了出来。
这么有名的台词,甄老师当然也知道,笑着说:“你少看点录像比什么都强,把时间花在学习上,现在就不用说什么亲手拿回来了。李维,跟老师说实话,你是不是早恋了?”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李维两只手摇得像电风扇。屈卫红憋笑憋得难受,站起来假装要活动活动身体,走到甄老师背后了,弯着腰捂着嘴狂笑。
李维急速地开动脑筋,终于想出个了借口,换上一副忧郁的表情说:“其实这半年我家里不太平,爸妈闹离婚闹得太凶了,我都不知道将来跟谁一起过。”
屈卫红站在甄老师身后冲李维竖起了大拇哥:这谎撒的,不能说天衣无缝,也得是合情合理。
甄老师到底当老师不久,还不知道中学生的险恶,居然信了李维的鬼话,眼神里带上了怜悯,安慰他说:“父母也罢,老师也罢,都只能陪你走一段路,人终究是要靠自己的,生活越艰难,你越要有斗志。”
李维演技一流,伤心彷徨的情绪渲染得很到位,他还想挤出几滴眼泪,又怕太浮夸,正纠结着呢,就听到屈爷爷的一阵咳嗽声,然后是拐杖跺在石板上的声音:“维伢子,你给我滚过来!”
屈爷爷你还杵着拐呢,走路都不带声音的吗?
进了书房,屈老爷子朝李维兜头就是一拐杖,“给我跪下!”
李维一下子懵了,但还是老老实实跪下,师父发怒徒弟下跪是天经地义。李维已经长大了,屈老爷子也好久没有这么正式地施教了。
屈老爷子表情很严肃:“知道为什么让你跪吗,李维?”
李维在肚子里转着筋,犹豫地问:“我不该撒谎,说爸妈闹离婚?”
屈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双手交叠放在拐棍上:“不自省其身是不智,谎话张口就来是不信,编排至亲是无礼,更是不孝。一个人堕落,往往都是从失去敬畏开始,连父母都不敬畏了,还能指望你能敬畏什么呢?”
李维本来还想辩解几句,听师父说到敬畏,一下子醍醐灌顶,这大半年来鬼迷心窍混黑社会,根源可能就在失了敬畏,失去了对一切传统的东西的敬畏。
李维脸上现在有了庄重受教的神色:“徒儿知错了!”
屈老爷子脸色也柔和了一些:“知错就好,在你这个年纪,行差踏错就在一念之间。我问你啊,卫红放暑假,在学校宿舍多住了个把星期才回家,我看他胳膊、腿上的淤青还没消下去,问他他也不说,就说打篮球摔的,到底怎么回事、这里头有没有你?给我从实招来!”
李维不敢再欺瞒,把那次打架的来龙去脉拣能说的说了下,找黑社会摆讲和酒这种事当然没说。说起来勉强也算惩恶扬善,屈老爷子没过分为难李维,只说做事之前要三思而后行,不能瞎逞能,然后话锋突然一转,问李维:“卫红这小王八蛋,该不是对你们甄老师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吧?”
李维先是一愣,然后抬起头说:“师父您不骂我啦,那我能不能起来回话?”
“起来吧!”
“是这么回事啊,师父您听我从头跟您讲….”
屈卫红不知道自己的好兄弟已经把他卖了,这个夏天接下来的时间也没有任何异常,爷爷没找他谈过话,更没像对待李维那样给他一拐杖让他跪下。
其实,屈老爷子只是想从李维这里得到证实,这个夏天,卫红和甄茹天天在他面前晃悠,他得多糊涂才一点儿看不出来啊?屈爷爷是懂自己孙子的,童年时候心思就重,完全没有小孩子该有的胡闹和幼稚,现在到了青春期心思更重,也容易执迷,这需要慢慢引导,直接戳破他的心思反而会坏事。
糊涂的人是屈卫红,他已经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了,他眼睛看到的甄茹和梦里梦到的甄茹不断地重叠、融合,让他又幸福又恍惚。
长大后屈卫红的记忆里,高中那几年好像一直都是盛夏。明晃晃的阳光无处不在,身上也总是汗滋滋的,看向任何地方,都是蒸腾的热浪都让景象变得模糊。屈卫红用 93 年的盛夏覆盖了他整个的高中时代,他多希望这个盛夏可以天长地久,然而,秋天它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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