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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

“滴滴——”，车喇叭声突兀响起。

苏云攸却宛若未闻。

直到车上有人下来，拦住苏云攸着急问：“苏小姐，你的腿不能淋雨，要去哪儿我送你？”

苏云攸脸色苍白如纸，愣愣的盯着来人没有反应。

“苏云攸，你发生什么事了？”

苏云攸的视线终于有了焦距，她认出了来人是自己的主治医生傅锦年，可张了张嘴，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傅锦年蹙眉：“我带你去医院！”

苏云攸拼劲力气才挤出两个字：“……我疼。”

傅锦年这才看清，她的伤腿已经肿得红紫，浑身控制不住的发着抖。

傅锦年一惊，将伞收起：“冒犯了，我抱你上车。”

医院。

一剂镇定剂下去，苏云攸昏睡后才止住颤抖。

她昏昏沉沉，宛如掉进深海，苦涩腥咸的海水不断涌入喉间，她奋力向上游，却怎么也摆脱不了窒息。

心口忽然的一阵刺疼，苏云攸猛然惊醒。

她这才发现自己在医院病房，手上正输液，是熟悉的止疼药水。

清醒后，记忆回归。

苏云攸默默拔掉针管，鲜血涌出，可她却没眨一下眼。

她的疼，药水是止不住的，就不浪费傅医生的好心了。

主任办公室。

傅锦年捏着血检报告单，神色难看：“这不可能！苏云攸的腿伤我全程跟着，怎么可能会恶化成骨癌！”

“傅医生，血检是不可能出错的。”

话落，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

傅锦年一抬头，和门外的苏云攸四目相对……

一个小时后。

苏云攸手中的报告单几乎被她捏碎，电话又响起。

她看着那个熟悉的号码，这一次，终于接起。

接听后，就听见一句：“你在哪？”

傅行州语调平静，一点也不像连着打了十八个电话的人。

苏云攸只觉自己又开始发抖，她颤声问：“傅行州，你为什么娶我？”

电话那端一阵沉默。

苏云攸又问：“是因为爱吗？”

傅行州还是沉默。

这沉默是压垮苏云攸最后的稻草，她再也忍不住痛哭。

原来，傅行州娶她，真的只是因为愧疚。

可她要他的愧疚有什么用？

“傅行州，我好羡慕你，有一个一心维护你，关心你的妈妈。”

妈妈两个字，仿佛打开了最不能触碰的开关。

“你知道吗？嫁给你之后，我就只有你了。”

“可从前，我也有疼爱自己的爸妈，如果妈妈还在，她一定不会眼看着爸爸和我断绝关系。”

苏云攸极力忍耐，可声音却依旧破碎：“车祸那天，妈妈原本是陪我去瓦尔纳，去拿国际芭蕾舞比赛的金奖……”

“可她却为了保护我被玻璃刺穿了心脏，她流了好多血……你说，她该有多疼？”

回忆似刀，一字一句，疼得苏云攸心神俱碎。

电话这头，车内的傅行州神情逐渐僵硬，苏云攸的话又传来。

“我好恨那个肇事司机，他让我失去了妈妈，害得我变瘸，他毁了我一辈子的幸福！”

第四章

傅行州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鼓起，他压下内心的煎熬和莫名抽痛，问苏云攸：“你在哪？我接你回家。”

话落，他却只听“嘭”的一声，电话挂断。

病房内。

苏云攸自嘲着埋进臂弯，任由泪水湿透衣袖。

从三年前起，她就没有家了。

她失去妈妈，爸爸不要她。

她活在鼓里，和杀母仇人结了婚，难怪妈妈三年都不肯入梦。

现在她得了要命的绝症。

这都是报应啊……

苏云攸浑浑噩噩离开了医院，像倦怠了要归巢的候鸟般奔向墓园。

天空下着迷蒙细雨，清冷的墓园只有苏云攸一个人。

她颤动着指尖，一点点擦掉黑白照片上的水珠：“妈，对不起……”

“如果我知道是傅行州撞了您，我一定不会嫁给他……”

说着说着，她的视线就模糊了：“三年来，你从没来我的梦里……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妈……可我真的好想你……”

孤寂的墓园，唯有寒风跟着呜咽。

暮色四临，守园人来催促，苏云攸才离开。

自始至终，她都没敢问一句原谅。

雨大了起来，苏云攸失魂落魄前行，却没想到在山脚下遇见了傅行州。

四目相对，苏云攸收紧手心，差点掩饰不了恨，而傅行州视线下移，注意到苏云攸裹着绷带的伤脚，微微皱眉。

紧接着，他走过来伸手揽上她的腰：“脚疼？我抱你——”

“不用！”

苏云攸猛然退后，避如蛇蝎。

傅行州神色一暗，苏云攸才后知后觉自己反应太大。

可她没办法继续保持平静。

她只要一看见他，脑海就止不住浮现那场漫天血色的车祸。

就会想起妈临死前微笑着说的：“云攸，好好活下去……”

可她活不下去了。

恨意冲刷着理智，苏云攸最终忍不住问：“你也是来祭拜我妈的吗？真是难得……结婚三年你好像从来没有来这拜访她。”

傅行州竟有些无法和她清凌的眼对视，他挪开了视线：“……对不起。”

苏云攸垂眸，眼中闪过嘲讽。

多可笑，傅行州这种从来没有道过歉的人，既然也能够轻轻松松的说一句对不起……

可这句对不起，能让她的妈妈回来吗？

苏云攸径直离开，擦肩而过之际却说：“傅行州，无论从前，现在，还是未来……我妈都是我在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原本要跟上去的傅行州，慢慢停下了脚步……

苏云攸又独自一人回到了医院。

而她刚回病房不久，病房门被猛地推开。

傅锦年匆匆进来，神色着急问：“苏小姐，经过精细检查，我们发现你血液中有致癌药物残留，除了我给你开的药，你近来还有没有吃别的？”

苏云攸先是摇了摇头，可下一秒却猛然顿住。

她颤手拎过病床边的包包，掏出一个白色药瓶：“你看这是不是备孕用的维生素？”

傅锦年接过药，倒出药片一看，药片上的MTX印字让他脸色大变：“这药是谁给你的？这可是高剂量抗癌药物！普通人服用致癌几率百分之百！”

苏云攸瞬间被冰冻。

那药，是婆婆吩咐她吃的。

悄无声息要人命。

原来人，真的会恶毒到这个地步。

第五章

苏云攸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以为抓住的光，竟会是催命的刀。

她枯坐在病房，想了一夜，依旧没有想想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孽？

为什么偏偏叫她遇上了傅家人？

一夜未归。

苏云攸回到住处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耳边还萦绕着傅医生的劝告：“苏小姐，你要马上住院治疗，骨癌后期发作会痛到生不如死。”

苏云攸苦笑。

不用等以后。

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她已经生不如死。

回到住处。

苏云攸站在别墅外，这住了三年的地方，她竟然没有勇气再次跨进去。

“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进去。”

傅行州不知道什么时候拉开门走了出来，正望着她。

视线触及她身上的病号服，他的脸色一变，伸手去拉她：“生病了怎么不通知我，医生怎么说？”

苏云攸躲开，傅行州的手僵在空中。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躲着他，他再迟钝也察觉出不对劲：“你到底怎么了？”

苏云攸和他对视，眼里却再也没有从来炽热的爱意：“就算我告诉了你，你会有时间照顾我？”

结婚三年，她无数次被瘸腿的痛折磨，可傅行州不是出差，就是工作忙。

苏云攸朝前走了几步，背对着傅行州，死死咬唇，无声哭的汹涌。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泪是为什么而流。

傅行州凝着她拒绝的背影，双手不自觉握成拳：“那你好好休息，我去上班了，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苏云攸没有回应。

却没想到，他竟又补充了句：“冰箱有你小姨带来的饺子，你记得吃。”

苏云攸这才点了点头，径直进了屋。

傅行州望着她一瘸一拐的身影，脑海回想起她昨晚撕心裂肺哭着说的话。

【我好恨那个肇事司机，他让我失去了妈妈，害得我变成了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