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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从容不同，萧文淮此刻像是落荒而逃，步伐混乱地转身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林昭潸然泪下，脱力地瘫坐在椅子上，紧抓着桌角的手骨节开始发白。

没一会儿，几个小厮便拿着锤子铁钉和厚木板走来，房门被“嘭”的一声带上后响起连续不断的“铛铛”声。

林昭觉得这些声音就像是沙场上刀枪之间的碰撞，而她如同被遗弃的士兵尸体。

她双手掩面，努力将哭声压到最小，直到那些声音消失了，昏暗寂静的房间里却将她的抽泣放大了数倍。

院内，萧文淮看着被封死的房间，眸色深沉。

仿佛只有这样困住林昭，他才能确保她不会离开，才能稍稍心安。

浑浑噩噩的不知过了多少天，林昭面如死灰地坐在没有窗边，面前是早已凉透的饭菜。

“叩叩叩！”

突然的叩门声让她眸光微微一亮。

紧接着，一个小丫鬟的声音从缝隙中传了进来。

“少夫人，林将军出事了！”

第八章

得知林天阳被困风云关数日，林昭心中惶恐至极。

她已经没能救哥哥，若再让爹爹出事，她这一生都会在悔恨中度过！

林昭穿上盔甲，猛地撞向房门。

随着“嘭嘭”的撞击声，房门被撞开，林昭眼前发黑，喘着粗气踏了出来。

她抬起头，望着皇宫方向，眼中满是坚定，跨步奔了过去。

皇宫，御书房。

萧太傅正与丞相因战事争执。

“皇上，白鹭关乃漠北命门，若是白鹭关失守，可就等于失了半壁江山啊。”

“可朝中无人肯出征应战，请皇上尽快点将，守住风云关才是当务之急啊！”

萧太傅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林家，那个总是力挽狂澜，却被他们防备设计的林家。

他怎么都没想到，偌大的一个李朝，竟连个主动出征的人都没有！

这时，一太监小心上前道：“皇上，夜少傅的夫人求见。”

皇上与萧太傅诧异的对望一眼，林昭来作甚？

“传。”

一身盔甲，面色苍白的林昭走了进来，跪在御前：“皇上，为保江山社稷，林昭请缨出战。”

她语气同她目光一般坚定，略微憔悴的脸色也掩盖不住她的气势。

皇上看着她羸弱的身子，目带怀疑。

丞相更是嗤之以鼻：“荒唐，你区区一介女流也能掌兵权赴战场打战？可莫是因为你父亲而逞一时之快，失了自知之明。”

一旁萧太傅看到林昭眼中渴求，叹了口气，突然道：“皇上，朝中既无人肯应，不如就让她去吧。”

林昭吃惊的看向萧太傅，眼中的惊讶慢慢变成了感激。

从御书房出来，已是骁骑将军的林昭停住脚步，满眼真诚：“多萧太傅。”

萧太傅却是满眼无奈的摇了摇头，满朝文武贪生怕死，弱质女儿大仁大义，实在可笑，可悲。

萧太傅再看林昭，心中不禁对她生出敬意。

“你不是老夫心中的好儿媳。”萧太傅语气中是从未有过的平和，“但确是林家的好女儿。”

是他，是这个朝廷对不起林家。

林昭一怔，心中百感交集，她从没想过厌恶她的萧太傅会这样赞赏自己。

她低下头，唇边一抹苦笑：“既如此，那太傅能否应我三件事？”

“何事？”

“其一，我此番前行恐有去无回，望太傅护我寡嫂后生无虞。”

萧太傅点头：“理应如此。”

“其二，派走文淮，隐瞒此事。”

“这……”萧太傅迟疑一阵，还是叹气点头，“可。”

“其三，”林昭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决绝，“请太傅同意我与他和离。”

萧太傅惊得呆住了，覆于腹前的手一颤，良久过后才沉重点点头：“好。”

另一边，泉音诗社中的萧文淮，仰头将一杯烈酒饮下，积压多日的所有纠结却没有半点消失。

“你当真厌她？”坐于对面的清玉温声问道。

萧文淮又饮一杯，并未回答。

清玉又道：“你日日来寻我说话，三句中有两句都是在说她。”

“你不懂。”萧文淮放下酒杯，语气淡漠，“像她那样鲁莽之人，说她再多都是厌烦罢了。”

院门外，林昭一字不落的将这话听了去。

她本想与他好好道个别，此刻却似乎有些多余。

林昭默默的看了萧文淮好一会儿，最终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去。

罢了，看他一切都好，她终究能彻底放心离去。

她一步一步走着，走出了诗社，也终究走出了萧文淮的生活。

第九章

回到太傅府，她只带上了武器。

府门口，她对萧太傅磕了个头：“太傅保重。”

萧太傅将她扶起，嘴中的愿你得胜归来似是被卡住一般，他湿润的眼眸看着林昭上了马，背着余晖消失在街角。

行至将军府，林昭将怀中的信交给小兵后，含泪看着府门上林家用一代代人命换来的“精忠报国”四字。

直到先锋出言提醒，林昭才收回视线，奔赴城门口。

此时在城外等候的三军见她来了，立刻昂首挺胸。

林昭抬起头，望着高大的城门，突然想起儿时曾对萧文淮说“等我做了女将军，你就用花轿来接我吧”。

她又将头抬高了些许，逼回眼泪。

她如今真的做了女将军，但萧文淮却永远不会用花轿来接她。

而她，也不一定会活着回来。

林昭闭上眼，勒住缰绳转过身去。

再睁开眼，便是气势逼人的战意。

她看着面前整齐的军队，高举林字大战旗，沉声大喊：“启程！”

戎装向北，秋风吹起林昭白色的盔甲，她再也没有回过头。

待到深夜，萧文淮才带着醉意回府。

萧太傅却坐于厅中，似是特地在等他。

见到一声酒味的儿子，他的拳便握紧了。

深吸一口气，他硬邦邦的开口：“南方沿海一带突发洪涝，皇上命你去整顿。”

萧太傅手边放着一道圣旨，明晃晃的刺眼。

萧文淮闻言，冷眼道：“这并非我该管的事。”

萧太傅倏然起身，神色一凛：“皇上旨意如此，岂能任你说该不该管。”

又是旨意！萧文淮心中嗤笑着，因为一道圣旨他不得不娶林昭，现在又来一道圣旨，他又不得不去管不该管的事。

“你即刻动身，莫要耽误。”萧太傅唤来小厮，却是连包袱都给他收拾好了。

萧文淮眉头一皱，一脸不满的看着急不可耐想要让他走的萧太傅。

南下治水最少要花两月时间，他此番离开，以林昭冲动的性子还不知会闹出什么。

萧文淮突然转身，欲去林昭的院子。

“站住！”萧太傅立刻呵斥住他，“已是戌时，林昭早歇下了。城门只开一刻，你若再不走便是抗旨。”

萧文淮紧握双拳，泄愤般砸在身边的门上。

他唤来身边的小厮：“在我回来前，看好少夫人，让她……命人七天一书信告知我她的近况。”

“是。”

在萧太傅的催促下，萧文淮上了马车。

一路前行出了城东口，他却下意识频频掀帘回顾城门上的“京城”二字。

直到只能看见城门上的点点灯火，萧文淮才放下帘子，心中已想将此次南下的时间尽力缩短。

萧文淮心想，他也不是对林昭有多上心，只是担心她连累了太傅府罢了……

萧文淮一路南，抵达临州。

而林昭带领的二十万大军，也已抵达白鹭关外。

但他们迟了半步……

白鹭关却已是一座死城。

柔然在一日前破关，屠了城，在白鹭关外摆开了龙门阵等着他们。

林天阳将军还会活着吗？

先锋担忧的看着左前方的林昭，却见她只是死死攥紧了手中缰绳，眼睛通红。

片刻后，林昭调转马头，向身后将士大声喊道。

“将士们，我们身后就是李朝的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这一战，我们不能退，只能死。”

身后一众将士蓦然哀恸。

号角吹响，鼓声震天，哀兵必胜。

林昭挥起战旗，直指白鹭关。

“众将听命，随我夺回白鹭关！”

她带兵杀入敌营，生生开出一条甬道。

来到城门下时，林昭的白袍已被血浸红，她一剑斩杀敌兵。

却在抬头那一刻愣了。

只见林天阳就伫立在城门口，一只矛穿过他的胸膛抵在地上，散乱的白发被风吹起，露出一张狰狞而不屈服的脸。

林昭瞳孔紧缩，手中的剑差点落在地上，嘴唇颤抖：“爹——！”

第十章

漠北战火连天，南方天灾不断。

萧文淮好不容易才结束一天的巡查，他靠在榻椅上，疲倦之余再次想起林昭一事。

已经一个月了，一封信也没有。

听闻漠北战事有了转机，他想林昭也不会一心想着去漠北了，但是失去了她的消息让他很是不安。

而此刻的漠北战场，战事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背中三箭的林昭以剑支撑单膝跪地，嘴角不断流着鲜血，猩红的眼死死瞪着几丈外马上的敌将。

她不肯撤退，只因面前就是杀死爹和哥哥的仇人。

不取他首级，难告慰在天的父兄，难消她心头之恨！

林昭憋足了劲，翻身上了战马，直奔敌将身侧。

敌将被她突如其来一惊，连忙举起刀向她砍去。

林昭侧身一闪，伴随着左臂的剧痛，她一剑斩下敌将的头颅。

她的断臂和敌将的头颅同时落在雪地之中，溅开一地的血。

林昭摔下马，忍痛喘着粗气站起身。她看着断臂和头颅，痛快一笑：“一只手换你一条命，值了！”

敌将被斩，敌军也尽数投降。

雪花随着这场战争的结束缓缓落下，林昭缓缓抬起头，感受着生命缓缓的流逝。

她将剑插入雪中，忍着左臂的剧痛，颤抖的仰着头看着漫天飞雪。

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见萧文淮。

萧文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