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钰贵人似被这个目光刺激到，一把挥落了石桌上的茶盏。

碎裂声响起，伴随着她尖锐的叫喊：“收回去！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她跌坐在身后那张石凳上，呼吸急促，胸膛起伏，声音近乎呢喃：“皇上是爱我的，皇上会来救我的……”

沉默之间，钰贵人的呢喃声越来越小，渐渐变成了低笑。

她明明是笑着的，可眼泪却从眼眶里流下。

钰贵人抬头看着女主，眼中带着恨和复杂：“苏汐，我知道自己很可怜。”

“我不是傻子，我那么爱盛渊慕，怎么可能分不清他呢！”

苏汐一愣。

钰贵人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我知道这几月来的一切不过是一场美梦，他对我的一切宠爱，一切好都是有所图，我甚至知道……腹中这个孩子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利用我，将计就计铲除我家。”

说到这儿，钰贵人停顿了瞬，语气变得自嘲：“你看，我爱的这个男人这么厉害，却也这么狠。”

“哪怕是一场计谋，他都不愿与我亲热，反倒寻了个旁人来……”

话至此，她再说不下去。

苏汐眼神复杂。

原来她都知道？苏汐呼吸陡然沉重，本来想说的话也再没有出口的意义。

她转身向外走去。

这时，却听见钰贵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声音苍凉：“苏汐，你该比我清楚，什么叫最是无情帝王家。伴君如伴虎，他今日宠你，明日便能杀你，小心落得如我一般下场。”

苏汐脚步一顿，却没回头，只继续往前走。

踩着月色回到慈元殿。

她刚踏进门，就瞧见坐在其中的盛渊慕。

两人四目相对。

无端的，苏汐脑中涌上了刚刚钰贵人的话，抿了抿唇，她刚想开口、

一太监突然从殿外冲了进来。

他跪在地上，语气慌张急切：“陛下，大事不好了！冷宫的钰贵人她……她自缢了！”

第四十五章

殿内有瞬时的静默。

清冷的风沿着窗缝灌进，顺着门飘走，只留下呜咽的风声。

像来自那遥远的冷宫的哀泣，是不甘心的怨恨……

苏汐陡然间一颤，寒意从脚只窜到了头顶，连发丝都是凝结成冰的。

“关窗。”

察觉到她的异样，盛渊慕淡淡的吩咐道。

呜咽声停止，他瞥了一眼那太监：“殿前失态，拖出去。”

听着小太监生生被拖走是惨呼，苏汐心如置冰窟。

许久，她木然的望着早已经空无一人的门口，迟迟未动。

肩上传来一股温烫，是盛渊慕的掌心。

“你在为她难过？”

“没有。”苏汐声音没有起伏，她抬眸直直的望进了盛渊慕的墨瞳，“我在害怕。”

“陛下，我怕你。”

盛渊慕眸子一缩，周身的温度低了下去。

没有人愿意心爱的人，是怕自己的。

即使是九五之尊，也不希望他的枕边人，望着他的目光是恐慌，是畏惧，是……死寂。

他扣着苏汐的肩，却是冲着他人喝道：“滚出去！”

不消片刻，殿里便只剩二人。

盛渊慕的指尖顺着她的细腻的脖颈，缓缓向上，最后狠狠地掐住她的下颚。

“朕不准你怕朕。”

说完，他低下头含住那红唇，啃噬嘶哑，似要将怀里的人吞吃入腹。

可苏汐只是麻木的承受着，像没有灵魂的躯壳。

面对盛渊慕旖旎的动作，她胸腔里已然没了任何的悸动，只有无边的空洞。

她爱盛渊慕吗？爱过的。

只是如今这个男人，已经不再是她仰慕的那位有勇有谋的副将了。

他现在不过，仅是个权谋在手的帝王。

一个帝王，真心能掰成几份分呢？

唇上像是一场蛮不讲理的攻城略池，盛渊慕搜刮了苏汐口中每一寸的津液，抵死方休。

直到颊边触到一丝冰凉的湿润，才唤醒他的神智。

盛渊慕微微拉开了些距离，才发觉二人已经滚上了床，才发觉身下的人已经泪流满面。

“……滚。”苏汐抖着嗓子吐出一个字来。

一室清冷，烛火响起轻微的炸裂声。

却像战鼓震在盛渊慕的鼓膜上，让他的心脏狠狠一颤。

盛渊慕拂袖走了，并且将这座慈元殿彻底的变成了囹圄。

一连几天，盛渊慕都没有再来。

苏汐坐在窗沿上，垂下的裙摆随风摇曳，像随时都能飘走。

“姑娘，好歹吃点吧。”宫女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您都三日未进食了。”

苏汐的目光定在虚空，溃散无神。

那宫女又走近了些，颤颤巍巍的道：“你要是出个好歹，奴婢们可都得遭殃啊！”

说着，她竟激动的扑了上来。

苏汐看着她稚嫩的脸，眸子忽然晃了晃。

“你是谁？”这张脸看着面生，不像是慈元殿的人。

宫女望着她，眼中含泪目光灼灼：“奴婢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姑娘要保证好身体。”

苏汐紧了紧手，良久才道：“我知道了。”

话毕，宫女缓缓的退下。

苏汐将门窗都关了严实，坐到了书案前，缓缓展开了掌心露出了叠着的纸条。

是刚刚那个宫女塞进的，苏汐定定的望着，半晌才打开来。

上面写着：后日出宫，攸。

第四十六章

上面那个“攸”字，力道干劲，是熟悉的笔迹。

苏汐将纸条投进了香炉里，看着其猝然燃起，又迅速化为灰烬。

她推开门，那宫女就在门口，殷勤的做着扫洒。

“你叫什么名字。”苏汐问道。

宫女立即跪了下来：“回姑娘，奴婢小小。”

苏汐扫了一眼内殿，淡道：“你陪我走走吧。”

说着，便转身朝偏殿走去。

偏殿有一池荷塘，冬日残荷枯枝，只剩一池可怜兮兮的鲤鱼，在里面游来游去。

苏汐站在边上慢悠悠的扔着鱼食，逗弄得几尾鱼争先恐后，搅动池水浑浊。

一条锦鲤争不过，慌慌张张的想冲着她手跃去。

“你说，那鱼儿想要跳出来夺我这食，可是池塘深陷，它怎么跳的出来？”

小小立在她身后，轻声道：“那要看姑娘想不想给它吃食了。”

“想又如何呢？”苏汐抛食的动作停了。

接着，身后的人几步上前，竟直直跳进了池子里，将那尾鱼捉了出来。

“如此，它就不可以吃到独一份的了吗？”

苏汐的目光从鱼身上，缓缓的挪到小小身上。

女孩身量娇小，面容也白皙稚嫩，手中的鱼不断挣扎，却纹丝不动。

“想要吃到东西，就要忍受离水窒息之苦。”苏汐看回了濒死的锦鲤，将手里的鱼食塞进了它的嘴里，“扔进去吧。”

“扑通”一声，那跳进池里的鱼欢快的游开了。

像意有所感，盛渊慕踩着暮色缓缓进了慈元殿。

苏汐面无表情的坐在桌边，宫人陆陆续续的上菜，却听见盛渊慕问。

“你是谁？”

她侧眸看去，小小跪在了地上，答：“奴婢名叫小小。”

“眼生。”盛渊慕淡道，“谁发你来的？”

“是尚寝局让奴婢来的。”小小战战兢兢的回道。

盛渊慕没有说话，苏汐揣在膝上的掌心渗出了冷汗，却听见男人说。

“合你眼缘就留下。”盛渊慕嗓音低缓，“以前怎么不知道你爱鱼？”

苏汐的手攥得更紧，鱼塘边发生的事距离现在不过一个时辰，盛渊慕就能知道她的一举一动。

“我不爱鱼。”她缓缓的开口，“只是觉得自己跟它很像，只能困在方寸逼仄之地，巴巴等着别人给恩赐，没有自由。”

盛渊慕给她盛汤的手一顿，而后又稳稳的放在了她面前。

“你不一样，朕给你的，不是恩赐。”

“没有什么不一样。”苏汐没有动，“这皇宫就是个巨大的泥潭，没有一个干净的，到死都以为天空只有那么大……”

瓷勺撞在碗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打断了她的话。

瞬时周围的人都跪了下来了，瑟瑟发抖。

但是盛渊慕没有说话，他只看着苏汐。半晌才道：“你与朕，如今一句话都不能好好说了吗？”

身边的人眸子微闪，却是说：“有时候午夜梦回，我能看见钰贵人和她那未出世的孩子，血淋淋的，比我在战场上杀过的任何一个人还要恐怖……”

“够了！”

怒喝让众人的头埋得更深，身体也抖得越发厉害。

盛渊慕眉心蕴着愠色，深深看了她一眼，便起身甩袖离开了。

宫门沉重的闭合在了一起，仿若切断了二人所有的联系。

苏汐垂眸未抬，过了许久才起身，也没看着满桌没动的菜，道：“收了吧。”

夜深露重，四下静谧，几声雀鸣在窗外啾啾响起。

闻声，书案旁的苏汐眉头微皱。

起身推开了窗，去见那宫墙角的榕树上，一个人影影影绰绰，正是魏攸！

第四十七章

魏攸纵身一跃，只惊扰了几片树叶，倏时就落在了窗台上。

“你怎么来了？”苏汐吃了一惊，“不是后日么？”

不论是离国太子亲临大庸，还是魏攸能在后宫出入自由，都让她心下大震。

“先过来瞧瞧你。”魏攸轻声说，“可还好？”

苏汐避开了这个话题，道：“这里太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