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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了闭眼，她只觉得一阵眩晕。

又是整夜的失眠。

窗外的天渐渐洒下刺眼的白。

江漫漫用被子尽可能把自己蒙起，蜷缩着想睡过去。

可外面太吵，消毒水的味道难闻，怎么也安不下心。

僵持许久，江漫漫认命地爬起来，来到了诊断台。

“你好，我睡不着，可以给我一点安眠药吗？”

话一出口，这难听的声音让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护士一愣，温柔道：“稍等，我去拿给你。”

等待的间隙，一旁的镜子却让江漫漫蓦地怔住。

镜中那个人瘦得厉害，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发丝散乱在眼前，面色憔悴得像鬼。

这是她吗？

“这是您的药。”

护士的声音让江漫漫回神。

她打开一看，却只有半片。

“还有吗？”她问，“我的失眠很严重，这点不够。”

护士有些纠结，但还是又递给她一片。

“真的没了哦，这是最大的剂量了。”

在江漫漫转身要走时，后面又传来声音。

“小姐姐，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过去，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江漫漫捏着药片，后知后觉明白过来。

原来是怕自己想不开。

心头一暖，江漫漫笑了笑，转瞬却又被眼泪堵了个彻底。

为什么就连陌生人都会有的关心，从周子贺那里却得不到半分。

江漫漫胡乱擦着眼泪，落荒而逃。

回到房间，咽下药片，久违的困意滚滚来袭。

她终于能有一丝喘息的余地。

等她再睁眼，已是日落。

太阳还没落山，天上积着成片的云，将最后的光都挡去。

压抑得厉害，像是风雨欲来的前夕。

看着密不透光的天，江漫漫的心忽然跳的厉害。

她将充满电的手机开机，瞬间弹出无数条消息，就连手机都有一瞬卡顿。

她顺着点进微博，赫然看见了被顶到榜首的热搜。

【江漫漫裸照流出】

热搜里放着许多照片，照片中的人摆着大尺度的动作，隐私被打上码，却无一例外将脸对准了镜头。

因为年代久远，照片有些模糊，却仍能看清长相。

而那张脸，跟江漫漫几乎一模一样。

江漫漫瞬间坠入冰窖。

她颤抖着拨通了江时薇的电话。

“怎么回事？不是已经给过钱了吗？你的照片为什么还是被爆出来了？”

“钱花完了，追债的今天过来，我打不通你的电话，又还不起钱，照片自然被爆出来了。”

江时薇的语气不以为然。

“还有，江漫漫，那不是我的照片，是你的。”

“毕竟网友可只认识你。”

她说着便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阵阵忙音，江漫漫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透。

手抖着往下滑，评论区一片乌烟瘴气。

各种污言秽语不堪入目。

江漫漫想解释，可账号却被封禁。

她想去处理，可刚走出医院便被闻讯而来的记者堵得彻底。

“江小姐，请问您拍这些照片的目的是什么？”

“您一点廉耻之心都没有吗？”

更有人用难以言喻的目光打量着她的身体。

“听闻江小姐之前有意参演情色电影，是打算彻底转型吗？”

一群人将医院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像是尼罗河水中的食人鱼，稍有血腥，便会围上来将人分食殆尽。

江漫漫被围在中间，无数个话筒怼到眼前。

闪光灯亮得晃眼，看着眼前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呼吸都有些滞黏起来。

面前的人影重重叠叠，逐渐变得模糊。

画面也逐渐扭曲，意识漫漫被抽离。

江漫漫再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

江漫漫这么多年最幸运的一件事，可能就是晕倒时离医院只有几步远。

躲了两天，记者不仅没散，还越来越多。

最后，江漫漫只能躲在医院的救护车上逃离。

网上早已炸翻了天。

无数荒唐的谣言四起。

说她未出道前便是在做外围，还曾被老男人包养。

江漫漫本就名声不好，黑粉无数，此刻更是墙倒众人推。

她缩在家里，手上的手机却一刻未曾放下，固执地旁观着这场病态的狂欢。

周子贺又一个电话打过来，江漫漫看着屏幕亮起又熄灭，一动不动。

这两天周子贺给她打了许多电话，江漫漫一个都不想接。

家里的情况一直是江漫漫心中的刺，被她隐瞒得很彻底。

凭空出现的亲姐姐，周子贺不会信。

解释不清，只剩下逃避。

她像蜗牛一样，遇到危险便将自己藏进壳里。

可这里不只是她的家。

“轰然”一声，门被推开。

周子贺的声音传来。

“江漫漫，电话不接消息不回，你到底要发什么疯？”

江漫漫被突如其来的吼声惊得瑟缩了一瞬，后知后觉抬起头，看见了满脸怒意的周子贺。

心跳沉入深海，江漫漫张了张唇。

“周子贺，你是不是……不会娶我了？”

第10章

她问得平淡，眼前闪过的却是十年前的画面。

那是两人在一起的第一百天，在那个半地下室里，周子贺带回来一块小蛋糕。

精致小巧，只需一根蜡烛，就能把房间里都照亮。

“漫漫，一百天快乐。”

周子贺坐在对面，眼底倒映着烛光，如散落星河。

他握着她的手，珍之而重。

“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十周年纪念的那天，我一定娶你。”

“你要等我，好吗？”

她也记得自己的回答。

她举起另一只手，笑容灿烂如宣誓一般：“好，我也一定要嫁给周子贺。”

她不知道周子贺还记不记得。

但此刻，周子贺的沉默已经是答案。

江漫漫扯了扯嘴角，如一朵盛极却即将凋零的花。

“周子贺，我不会逼你，也不会再问了。”

“我只想过重新过一次十周年的纪念日，给我们一个结局。”

周子贺神色复杂地望着她，最终还是沉沉“嗯”了一声。

“那就说定了。”

江漫漫笑中带泪，一步步朝门口退去。

“明天晚上十二点，我在从前的家里等你。”

说完她便落荒而逃，逃离了他极有可能的拒绝。

……

外面正下着雨。

江漫漫出来得急没带伞，只能裹紧了自己的衣服，一步一步前往那个‘家’。

夜已深，人们步履匆匆。

没人认出这个带着帽子口罩的瘦弱女孩是网络上腥风血雨的主角。

到达时，江漫漫已经被淋得浑身湿透。

开门的瞬间霉味扑面而来。

梅雨季的地下室不配干净。

打开灯，灯泡闪了闪，投下暖黄的光。

十几平米的地下室，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小冰箱，就是全部的家具。

她从怀里小心翼翼拿出一个小蛋糕，如珍宝一般小心翼翼放在桌上。

江漫漫将屋子打扫干净，可那霉味始终消散不去。

像极了她腐朽的人生。

她从天黑等到天亮，又从天亮等到天黑。

时间一分一秒划过，却没有周子贺的消息。

电话打过去，对面却直接关了机。

捏着手机，却看见了微博弹出的热点——

【周子贺宋依然深夜共赏烟花，恋情曝光！】

心上像是被生生剜下个洞，有风呼啸而过。

江漫漫笑了笑，把蛋糕端到眼前。

在闷热的环境下太久，蛋糕已经有些化了。

她大口塞着，将奶油和眼泪一起咽了下去。

又苦又涩，很腻，很难吃。

整个蛋糕吃进去，胃里撑的难受，空荡荡的心里却终于像被填满。。

江漫漫踱步上了天台，不远处有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璀璨绚丽。

她打开手机直播。

直播间很快涌入大批观众，满屏的谩骂没一个重复。

江漫漫眨了眨眼，哑声开口。

“晚上好，各位！”

“我已经很久没有跟人好好说话了，今天，给大家讲个故事吧……”

有风吹来，将她发丝吹得凌乱。

江漫漫毫不在意，只自顾自摘下手机壳，取出一张照片展现在镜头前。

上面是一家四口的合照，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坐在一起，对着镜头笑。

“从前有个小女孩，家庭幸福，无忧无虑。”

“可有一天，爸爸妈妈出了车祸，双胞胎姐姐拿走父母的赔偿金离开家没了音讯，整个家都散了。”

“被逼无奈之下，她只能辍学，在打工时她被星探发现，拍了人生中第一部戏。”

“在戏里，她遇到了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以为自己终于迎来了幸运。”

“可姐姐却找了回来，说自己借了裸贷，姐姐说‘你不帮我还债，爆出来大家也只会觉得是你。’”

“因为她们是双胞胎，根本没人分得出来。”

江漫漫笑了笑，任由眼泪滑了下来。

“这个小女孩很倒霉，好像永远天不遂人愿。”

“唯一幸运的，就是遇见了一个人，说要保护她一辈子，那个人说，给他十年，他一定娶她。”

“她信了，从二十岁等到三十岁。”

“可惜她的生活不是童话，所以她永远等不到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