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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她紧了紧手，咬牙将手中的火折子扔进箱中。

萧王氏心一窒，差点伸出去的手僵硬地垂在身侧。

点点火苗渐渐变大，最后包围了整个木箱。

柳沁窈看着，眼泪再也忍不住地落了下来。

眼前烧掉的不只是纸鹤，而是她和萧王氏最后的母女情，也更是这十二年来她对娘所有的期盼。

从今往后，世上再无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此时另一边，萧皓年和江廷正站在曾是大堂的废墟中。

江廷看着已经不同往日的山寨，眼中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苍凉。

“你知道为什么沁窈不愿意走吗？”他问道。

萧皓年抿了抿唇：“是因为她娘吗？”

“没错。”江廷眼眸微垂，语气中透着几分后悔，“她说如果她走了，等她娘回来就找不到她了。”

他看向萧皓年，嘲讽一笑：“可想不到她等来的却是你。”

一个将她推入地狱的人。

萧皓年沉默，他不想再解释什么，他杀了他们是不争的事实。

他只希望柳沁窈能明白他对她的心意，也愿意死在她的刀下。

这是他欠她的。

“你从头到尾都是在骗沁窈吗？”

江廷狭眸微眯，似乎只要听到萧皓年的说一个字就要砍了他。

萧皓年眉眼一展：“我喜欢她，很喜欢。”

闻言，江廷神情一怔，好像没有料到他会说得这么直白，更没想到会看见他这般柔情的一面。

良久，江廷才怅然笑了笑：“那又如何，你终究对不起她。”

话音刚落，寨门口便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几十个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人冲了出来。

“头儿！你怎么在这儿？你没事吧！”

第四十二章 追杀

陆炎震惊地看着萧皓年。

从在夷安失散后，他一直在找他，然而等何大人却先召他们回京捉拿江廷。

不想居然在这儿遇见了。

江廷面不改色地睨了他们几眼，没有一丝惧意。

萧皓年心底反倒多了抹慌。

柳沁窈还在这儿。

他紧绷着脸走过：“你们来这儿干什么？”

陆炎才反应过来，忙将萧皓年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江廷：“头儿，他就是玉门灭门案的凶手江廷，何大人命我们把他抓回去。”

江廷冷笑：“想不到萧捕头还留着一手。”

萧皓年也没准备解释，只道：“陆炎，你们先退下。”

他必须要为柳沁窈争取离开的时间，如果她被抓回去，就不是斩首那么简单了。

陆炎一脸不解：“头儿，他可是……”

他忽然停住，看着萧皓年的神情似是明白了什么，话锋一转：“头儿，一会儿官兵就要把这里包围了。”

闻言，萧皓年心一紧，下意识地看向江廷。

而江廷却未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不用他管，让他去后山找柳沁窈。

萧皓年踌躇了一会儿，压低声音对陆炎道：“你们先别动手，我去去就回。”

陆炎点点头，看着他去后山后才将注意力放在江廷身上。

见他不过三十多岁，面相和善，甚至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实在看不出来是能做出灭门案的人。

萧皓年正欲往后山去，却撞见柳沁窈红着眼走来。

他立刻拉住她：“往后山下去，朝廷已经派人来了。”

闻言，柳沁窈眼神一怔：“三叔，让三叔快走！”

“来不及了。”萧皓年摇了摇头，牵着她的手往后山的道路走去，“他一个人能逃脱。”

江廷武功不差，来去自如，若柳沁窈在反而让他使不开手脚。

柳沁窈也明白自己去只能拖后腿，便跟着萧皓年走。

已经将纸鹤烧尽的木箱只剩下还在燃烧的框架，萧王氏坐在一旁，呆呆地看着那还在烧着的火团，丝毫没有在乎身边走过的萧皓年和柳沁窈。

柳沁窈脚步忽的滞了滞，攥紧了衣角，终是没有回头去看。

然而走了没多久，萧皓年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柳沁窈问了句，他皱着眉头抬起手：“嘘。”

因为他的严肃，柳沁窈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是官兵的脚步声。

萧皓年想也没想就拉着柳沁窈钻进了一旁的树林中，以杂草和树木遮挡两人的身影向山下跑去。

许是因为太过匆忙，柳沁窈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萧皓年心一紧，忙俯身去扶，却忽然捂住她的嘴将她抱进怀中。

柳沁窈眼眸微震，心跳似乎都在此刻快了不少。

然而脚步声带着如浪潮的压抑感从四面八方传来。

带着武器的官兵顺着他们下山时走的路前进着，尘土飞扬，阵阵杀气。

不知过了多久，那甲胄碰撞的脚步声才远去，萧皓年才松开捂住柳沁窈嘴的手。

却发现怀内人紧紧抓着他的衣襟，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萧皓年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安慰道：“放心，没事的。”

柳沁窈紧咬着牙，却怎么也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突如其来的恐惧。

直到此刻，她才觉得自己真的是个亡命之徒。

而萧皓年，是她的仇人，却又是她唯一的希望。

第四十三章 一去不回

“萧皓年……”柳沁窈抬起头，通红的眼中噙着丝眷恋，“如果我死了，你能不能烧件漂亮的喜服给我？”

她强扯出一抹笑容，却笑的萧皓年心底一抽。

他伸手擦去柳沁窈眼角的泪水，语气又怜又爱：“说什么傻话，我怎么会让你死。”

萧皓年顿了顿，弯起唇角：“而且你还没有杀了我呢，怎么舍得死。”

闻言，柳沁窈呼吸一窒，眼眶的涩意险些让她再次落泪。

她根本杀不了萧皓年。

即便他不反抗，她也下不了手。

这辈子，她终究对不起那些兄弟，若真要死，就让她死吧……

萧皓年扶起她，两人继续往山下走。

只是还走多久，身后再次传来脚步声。

这一次的脚步声更急，似是怕他们跑掉了。

萧皓年暗叫不好，四处搜寻着有不有藏身之处，终于在几尺外看见了一个洞。

里面长满了青苔，落满了落叶，也只能容下一人而已。

萧皓年将柳沁窈塞了进去：“你藏好，我去把他们引开。”

说着，将一旁的杂草按下，想要遮住洞口。

柳沁窈慌忙拉住他的手：“不！那你怎么办？”

“他们识得我，不会对我怎么样的。”萧皓年匆匆说着，两手捧着柳沁窈的脸颊，声音轻柔，“以后不要再来京城，如果可以，寻一个好人家嫁了吧。”

他从未想过，说这话时心是这么痛。

这种痛他从来没有体验过，没有伤口，却折磨的人痛不欲生。

柳沁窈眼眸一震，眼泪从眼角滑落……

“阿年！”

她伸手，想抓住那转身离开的人，抓住却只有一缕穿过指缝的空气。

视线被水糊做了一团，柳沁窈死死捂着嘴，眼看着萧皓年消失。

被他一并带去的还有那杂乱的脚步声和怒斥声。

“放箭!”

不知谁吼了一声，箭飞速穿梭的声音像是针狠狠刺破了柳沁窈的耳膜。

许久，周遭的声音全部都消失了。

柳沁窈才僵硬地爬出洞，整个人却连站立的力气都没了。

她抬起头，暗淡的眸子扫视着死寂一片的四周：“阿年？阿年！”

沿着萧皓年离开的方向，柳沁窈颤颤巍巍地走着。

脚下忽然踩了什么，她低下头，瞳孔骤然紧缩。

是一支沾血的箭，而旁边是一大滩血，染红了周围杂草。

柳沁窈腿一软，跌坐在地，失神地呢喃着：“阿年，阿年……”

“轰隆——”

一阵雷鸣，倾盆大雨突至。

柳沁窈疯了一般在树林里踉跄着跑着，四处搜寻着那生死不明的人。

“阿年！阿年！你在哪儿！”

然而除了风雨声，没有任何声音再回应她。

脚下一滑，柳沁窈再次摔倒在地，然而她也再没力气起身。

她怔怔望着手中的血，哑声呢喃：“你怎么可以死在我前头，你的命不是给我了吗……”

心脏的痛几乎快要夺去了柳沁窈的呼吸，让她连喘气都分外艰难。

不知过了多久，陆炎找了过来。

见柳沁窈靠坐在树下，眼神黯淡如一潭死水。

他有些于心不忍，不由放轻了脚步。

柳沁窈以为是萧皓年，眸光一闪，慌忙抬起头。

可看是陆炎，眼中的光芒顷刻熄灭了。

陆炎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递给她：“头儿走之前让我把这块玉佩给你，另外，江廷已经自刎了，他说他对不起你，希望你日后好好活着。”

柳沁窈一愣，伸出手接了过来。

碧色的玉佩落在掌心一片冰冷，如同某个人的体温。

她手颤了颤，将玉佩紧紧攥着放在胸口，失声痛哭起来。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她所爱的，爱她的都要一个个离去。

为什么要剩下她一个人……

“离开京城吧，这里已经没有柳沁窈了。”

第四十四章 十里红妆

青乌山。

柳沁窈仰头望着山腰处的感业庵，缓缓迈开了腿。

每一步她都觉得无比艰难，却又只能走这条路。

她滴血般的双眼噙着点点泪水，抬手轻轻抚摸着发间的桃花簪，扯着唇角呢喃起来。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直到昨日，柳沁窈问过一教书先生才知道这诗的意思。

桃花怒放千万朵，色彩鲜艳红似火。

这位姑娘要出嫁，喜气洋洋归夫家。

桃花怒放千万朵，果实累累大又多。

这位姑娘要出嫁，早生贵子后嗣旺。

桃花怒放千万朵，绿叶茂盛永不落。

这位姑娘要出嫁，齐心协力家和睦。

眼泪随着声音的沙哑缓缓落下，柳沁窈却从未停下脚步和低吟。

天地之大，她不只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