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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眸删去一段话。

删完她又想，他们都老夫老妻了，还在问最近过得怎么样好像太生疏，不太合适。

她动动手指，又删去一句话。

最后修修改改，宋芸凰发出的消息，只剩一句话。

[学业有成の陆夫人]：陆哥哥，我的毕业典礼，你会来的，对吧？

第164章 黑市

夜深。

华国坐落在国境线附近的一座小村庄内响起一阵突兀的枪声。

枪声之后，又是长久的沉寂。除了地上多了几具捂着胳膊大腿痛苦呻吟的男人，这座村庄，依旧很美好。

枪战之后，村庄的近百户人家，连一盏灯都没亮起，仿佛对此早已习惯。

这里是华国最偏僻的地段，这里没有法律与秩序，只有肮脏的交易和源源不断的脏钱。

在这里生活的每一个人，手上都沾着鲜血。死人而已，还没有掉了一百块钱让人觉得新奇。

轰鸣声响起，一辆黑色越野车驶入村庄。

从车上走下来一位身姿挺拔，眉目锋利的男人。

屋顶、树干后甚至是旁边的小河里，亮起手电筒冷白的光。

弹孔和血迹，都直白的映入眼帘。

“少爷，人都在这里了。”

听见这声少爷，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男人连呻吟都停下了，痛到扭曲的脸上露出憎恶，他甚至大笑起来。

他说：“裴君衍，抓到我们又能怎么样，想杀你的人多到数不清。你总会死的。”

“嘭——”

刚落在树枝上准备休憩的鸟儿被惊起，无厘头地冲向远处的天空。

男人维持着扭曲的微笑，睁着眼倒在地上，嘴角不断溢出血迹，后背上多了一个新鲜的枪口。

裴君衍将手上的东西递给旁边的手下，冷冷吐出一句：“废话真多。”

张管家拿出手帕擦去脸上温热的血迹，面色未变，只是心里有些后悔。

早知道站远一点了，沾上这种脏血，也不知道脸上会不会过敏。

“有人想要说出幕后主使吗？”张管家循循善诱道，“只要你愿意说，我们少爷一开心，说不定还能饶你们一命。”

“干我们这一行的，早就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了。你们想从我们的嘴里撬出东西，我呸。”同伴的死反倒激怒了他，他的态度更加嫌恶。

果然如黑市传言的一样，这个男人心狠手辣到了极点。怪不得有人愿意出一千万买他的命。

这样的人，不除掉永远不会安心。

“王小强，平城安夏人。家里有一位年迈的母亲和正处于哺乳期的女儿。”

“田轧，平城朝越人。无父无母，但又一位刚交往两个月的女朋友，并在两个月间，为女方全款买下一套处于平城内环的小别墅。”

“叶百城，北城大渡人。和妻子青梅竹马，孕育有三儿一女，两个儿子正在读大学，一个儿子辍学入场，女儿今年高三。”

“……”

张管家每背出一段话，地上躺着的人脸色就苍白一分。

王小强嚣张的气焰不复存在，心中泛起冷寒，死鱼眼巡视着这群魔鬼，气到呼吸不畅：“你们，你们……”

在黑市做事的人都会有一个代号和虚假的隐藏身份，普通人很难透过这个身份查到现实。

大单子他也不是没接过，哪怕失败了，他还是能好好活着。能在黑市做到现在，他们兄弟几人比鱼都滑溜。

别说任务对象了，就是雇主，也不知道他们的真实姓名和家庭情况。

但是面前这个人，把一切都调查得清清楚楚。王小强甚至有理由怀疑，他连自己女儿的出生日期都知道。

太可怕了。

他本来觉得，死就死了。反正一千万都已经到手，加上过去的存款，他的母亲和女儿再怎么样也能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和他一起执行任务的人都是ᴊsɢ这么想的。但现在一切都破碎了。

不止他们要死，和他们亲近的人也逃不掉。

因为他们不再是一个冷冰冰的代号，而是真实的王小强，田轧，叶百城……他们从淬血的冷兵器，变成了真真实实的人。

田轧是这群人里胆子最小的人，这会儿已经号啕大哭起来，身下一片湿意。

“先生们，说出指使你们的人，这些人都会平安无事。”张管家微微一笑，“为了外人，将自己至亲的家人推入险地，真的值得吗？”

作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堆照片被撒在了他们身上。

是他们作为“正常人”在日常生活中的甜蜜时刻。其中还有刚才被打死那人的照片。

在长久的精神压迫下，王小强死死盯着照片里的自己，咔出几口血，晕了过去。

叶百城见识最多，现在还算冷静，他手里握着染上了血迹的照片，“就算我们说了又能怎么样，你们能保证他们会平安吗？”

“出卖雇主，我们所有人一样活不了。”

“事实上，无论如何，你们都活不了，但他们不一定。”

裴君衍撇了张管家一眼，张管家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从车里取出手提电脑，张管家点进一个编号为56的文件夹，调出视频开始播放，然后将电脑放在了地上供尚在清醒醒中的几人观看。

视频里言笑晏晏的亲人带来的冲击力更大，田轧被吓到崩溃，捂着正在流血的腹部，嘶吼着爬行到目标对象面前，扯着裴君衍的裤脚哀求，“我说，我什么都说，求求你，放过她。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什么都不懂。求求你了。”

在碰到裴君衍的下一秒，他就被裴君衍身边站着的人一脚踢飞出去。

胸腔撕裂般的疼痛，他快要死了吧。

田轧用唯一的力气断断续续重复：“我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求求你了，放过她吧。”

他长得不好看，身高不到170。没有人看得起他。只有小薇，小薇不计较他的一切，甚至和家里闹翻了，只为和他在一起。

他是真的爱她，这辈子，他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什么狗屁黑市协议，他只想让她活着。

叶百城咬牙怒吼：“田轧，你疯了。出卖黑市的下场你不知道吗？”死路一条啊，蠢货。

“我想，他只是觉得，出卖黑市跟得罪我比起来，后者更加严重。”裴君衍缓步走到田轧面前，用脚尖抵住他的下巴，犹如地煞一般地寒声问：“是吗？”

“是，是。”田轧忙不迭点头，“我相信陆少爷一定可以看在我说出真相的份上，保护好小薇。”

第165章 他这么冷血，居然也有愿意温柔相待的人

“田轧，你想死别拉着我们一起！”

叶百城的声音很大，扰了村子里猎犬的美梦，狗叫声此起彼伏。

“闭嘴。”田轧吼回去，“叶百城，你自己都说了，我们无论如何都会死，我这是在救我们的家人。”

话音落下，他又咔出来一大滩血。

“爸爸！”视频中的小孩子脆生生地叫了一声。

叶百城愣住，错愕地盯着电脑屏幕。这是他的小女儿。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学校考试好多，我压力好大。”他的女儿有些烦恼，皱眉揪着自己有点扎眼睛的刘海，“你每次一走就是好几个月，我六月份就要高考了，你能赶回来吗？”

“家里来了一个慈祥的老伯伯，他说是你的朋友。还说你想我了，让我录个视频给你。”

慈祥？叶百城呆愣地看向在场唯一一位穿着常服，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

张管家略微颔首，“正是我，你的女儿很懂事。听说我是你的朋友后，很热情地招待了我。”

叶百城动了动嘴唇，又呆愣地将头转回去。

根据他的嘴型，张管家猜测他说的应该是出声或者畜生，当然是脏话的可能性更大。

他什么都没干呢就被骂成这样，这些人还真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带灯的典型。

算了，将死之人而已，骂就骂吧。

猎犬没有听到外来人的声音后，很快就停止了吠叫。只剩下视频里女孩的话音：“嗯，我有好多话想说，但事到临头吧，又什么都说不出来。那就许个小愿望，希望爸爸能早点回来，我想你了。”

“对啦，在外面一定要注意身体，钱不重要，健康最重要。”

“好了，我得去写试卷了。哎，悲苦的高三狗。”视频一黑，结束于此。

被女儿的形容逗笑，叶百城咧了下嘴角，豆大颗的热泪滴落，打湿了身下的泥土。

隔了两秒，视频又重新亮起来，小女孩调皮地冲着屏幕眨了眨眼睛，声音带着笑意：“还有最后一句话，爸爸，我爱你。”

这下才是真的没了后文。张管家将手提电脑捡起来，重新放回越野车副驾驶。

叶百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再坚强的男人在临死之际，看见妻儿总会眷恋。

这是他的小棉袄啊，他家成绩全年级第一，拥有无限美好未来的小棉袄啊。

在第一个儿子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为了钱，在机缘巧合间没经住诱惑加入黑市了。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行事已经小心得不能再小心。

可是他运气不好，碰上了硬茬子。这种高达一千万的单，就不应该接。

他气若游丝地躺在地上，看着布着零星几颗星星的天空，声音麻木：“说，我们什么都说。”

叶百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