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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不下去。

他把我的手抵在他的眉心，一米九的汉子，声音哽咽着：“辛辛，对不起，哥哥对不起你……”

他肩膀抽动着，哭得撕心裂肺。

我的思绪突然飘到了爸爸死的那年。

爸爸死的时候，哥哥刚考入大学，他连夜乘车赶回来，对着我爸的遗照，红了眼眶，却不落泪。

他紧紧抱着我和妈妈，声音发涩，却掷地有声。

“妈，辛辛，没事，没事。”

“爸去世了，还有我呢，我会撑起这个家的。”

一直到主持完爸爸的葬礼，他都没有留下一滴眼泪。

但后来某天妈妈回老家，我也很晚才回去，却看见他靠在供桌前，也如现在这样，对着爸爸的遗照，泪流满面。

我一直都知道，他承担了多大的压力。

思绪回笼，我默默站在段祁宥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哥哥，我不怪你。”

这一年，我看见太多人对段家的恶意，也知道他是如何咬牙撑起这个支离破碎的家。

何况，如果不是我……他也不会几乎废掉一条腿。

我哪有什么资格怪他？

段祁宥很快收敛好情绪，擦干泪，坐在我身边发呆。

不久，翟苏哲一瘸一拐地出现在了太平间门口。

段祁宥看着他，淡淡地说：“伤还没好就去治伤。”

翟苏哲眼底浮现出一丝苦涩：“段祁宥，你在怪我？”

段祁宥垂下眼，不愿意回答他这个问题。

“无论如何，等你回去，就要和白秋蕊结婚了，你和她早就没有任何关系。”

翟苏哲沉默，半响，他说：“你知道那是当时想逼她出来的手段，所以别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了。”

手段？他和白秋蕊其实什么也没发生吗？

我一愣。

段祁宥拧起眉头看他一眼，没再多说，只是默默推开了翟苏哲想碰我的手。

翟苏哲叹了口气：“辛辛的队伍覆灭前，有人传来消息，说怀疑队伍里有卧底。”

“当时那场剿灭活动，你我也都在局里跟进计划制定，知道我们当时制定得有多缜密，可还是输得那么惨烈。”

“当时我们都以为，队伍是指辛辛带的队伍，加上找不到辛辛的尸体，消息又不是辛辛传来的，就一直认定了是辛辛。”

段祁宥的眼神变得凌厉了起来：“你是说……”

“局里，有别的卧底。”

第16章

“等回去，我再找你商讨计划。”翟苏哲说。

段祁宥闭上眼睛，无比痛苦的说：“要是真有这个人，我会亲手把他杀死。”

翟苏哲看着我的尸体：“别做得太明显。”

段祁宥没再回复，两人就这样沉默着，静静呆到了天亮。

天一亮，翟苏哲就拖着沉重的身体，执意要和我一起回南坪市。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一趟回去，翟苏哲一定是要领处分的，劝他不要先回去触这个霉头，见他毫不动摇，也就不再劝。

我随段祁宥一路回到南坪市警局，刚看到警局大门，就看到我妈红肿着眼，看着驶向门口的警车。

我眼眶一酸，一年前，得知我出事的时候，妈妈一夜白头。

如今她已经忘了一年前我死掉的事，却她又要再经历一次丧亲之痛。

多么残忍，多么悲哀。

跟着警车一路走进局内，看着我的尸体被抬出来的时候，我妈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辛辛！妈的辛辛！”

“我的女儿啊！”

段祁宥红着眼走到她面前，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试图安抚，一如一年前那样。

我守在我妈身边，听着她一遍遍呼喊我的名字，听她嘶哑的嗓音，看她难过得几乎要晕过去。

她哭得太撕心裂肺，以至于身边的队友都红了眼眶。

“这一年，我无数次的骂过姜瑜瑜，我真是混账！”

“小队长！我们对不起你！”

我看着他们，心底泛起一丝波澜。

我理解他们对我的指责，但我不能原谅他们对我家人的伤害，只能说，我不怪他们。

我伸手想要触碰我妈，但又一次，从她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对不起啊，妈妈，辛辛又惹你伤心了。”我轻轻地说。

……

述职完，翟苏哲独自走到了档案室。

他和姜瑜瑜同批入队，如今已有六年。

他的父母在剿灭行动里死去，他也早就准备好要为刑警事业付出一切代价。

可现在却为失去了什么而几乎发狂。

是的，他准备好了要牺牲很多东西，但是偏偏不包括这一件。

这是他支付不起的。

他根本不敢想象，这么多个日夜里，他曾经放在心尖上的人是怎么度过的。

翟苏哲后退一步，深吸一口气，从熟悉无比的架上拿出那份档案。

上面明晃晃写着我的名字——“姜瑜瑜”。

翟苏哲看着这个档案袋，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扎透，唇色瞬间惨白下来。

档案室的小警察担忧地看着眼中布满血丝的翟苏哲：“宋队，别太担心，昨天通知下来就让我们改过内容了。”

小警察还想再安慰两句，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翟苏哲垂眸看着手中的档案，手指握紧，最终转身回到了办公室。

刚出过事，办公室的人寥寥无几，周围一片寂静。

但翟苏哲看着桌上的档案，心底一片嘈杂。

他机械般地翻动着桌上的档案，心底的痛意一点点翻涌上来。

档案里，再没有让人不齿的犯罪记录，只有重新撰写过的表彰。

翟苏哲闭上眼，脑海里，关于姜瑜瑜的回忆一帧帧再次鲜活起来。

他和她刚认识时候，那个大大咧咧露着牙对他笑的女孩。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升入同一座初中，同一座高中，甚至同一座大学。

他们同期入队，一同握拳宣誓时的坚定。

最后定格在昨日，玻璃培养皿下的倒计时。

段母说得没错，他和姜瑜瑜从小一起长大，他还对姜瑜瑜许下过那样的诺言，但最后，却是他带头成为了怀疑她的对象。

“辛辛，你可以永远相信我。”

“而我，也一定会永远相信你。”

曾经的诺言变成千万根针扎进他的心头，疼得他喉咙都在不断泛着血腥味。

终归，是他活该。

第17章

“叩叩。”

我跟着段祁宥从门外进来，看段祁宥将遗体认领手续的报告放在翟苏哲面前。

“我妈已经把辛辛的遗体领回去了，明天下葬。”

翟苏哲翻阅档案的手一顿，闷闷tຊ地说：“辛辛的警籍，我会亲自去提交恢复申请。”

大概对他惨白的脸色和眼角的乌青有了些许同情，段祁宥叹息道：“之遥，这件事……”

“那几个抓回来的DF成员审得怎么样了？”

翟苏哲收敛起眼底的伤痛打断他，显然是不想再将这件事继续聊下去。

我看着他认真探讨案件的样子，心里有些欣慰。

是，就是这样，翟苏哲。

真正的元凶还没被逮捕，决不能让那些人逍遥法外，决不能让我，让队友们白白牺牲。

闻言，段祁宥面色一凝，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DF这些人狡诈得很，那些人是附近村落里随便招纳的临时工，和DF根本没有半毛钱关系。”

“不过茶金港的爆炸，我们现场有一个监控没被破坏，推测是距离太远，他们没能注意到。”

“但是监控质量不怎么好，我们只拍到了一些模糊的东西。”

“只是……”

段祁宥似乎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烦躁地挠了挠头发以后，把一个u盘丢在他桌上。

“你自己看吧。”

上传到电脑上的画面大都模糊不清，而且跳动得厉害。

隐约能看到，港口的几个人本还在乖乖配合警队搜查，但不知是谁鸣响了第一声枪，接着，双方人员火拼起来。

警队成员追着那些不法分子上了船，接着，这艘船被人撤了锚，强行驶离了岸边。

但就在警员全部钻上了那艘船后，那艘船首尾各处，齐齐发生了爆炸！

火光冲天！

有警员想要撤离，却被船上的DF成员死死拖住。

翟苏哲面色微沉：“同归于尽？”

“是，他们就是一群疯子。”段祁宥咬牙切齿地说，“他们去打捞过了，发现那艘船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炸药。”

“没有什么交易，他们一开始就只想把这艘船炸了吸引我们注意！”

不对，不该这样。

DF集团费尽心思把翟苏哲调走，又在茶金港挑起事端，把所有人炸死，绝不是简简单单给警局一个“警告”这么简单。

追查他们多年，我实在太清楚这点。

他们这么大费周章，只怕是为了吸引警方的视线，好让真正的目标无人发觉。

为此，他们甚至制造了两个烟雾弹。

如果不是这个模糊的监控，不知道警局会在错误的调查方向上耽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