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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胡馨一眼，果然从这女孩儿脸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登时五味杂陈，默默别开脸。

　　“这家里我还做得主，别不好意思开口……要你通情达理，到头来却害了你。”

　　姑娘家不吭声也不乱跑，能将就的话就尽量将就，以前他觉得这样很好，给自己省了很多麻烦。

　　但这样真的好么？

　　生做女儿家是相当不易的，才刚学会跑路，就要她进退自如，要她八面玲珑，要她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要她体恤未来的公婆丈夫小姨娘，要她生儿育女把家当，柴米油盐都落在她身上，又要她懂三纲五常……

　　放在大山和那些没开化的地方，手头紧就把她卖了，丈夫没本事，喠得五迷三道的回来，捞着她就是一顿暴打，她亲娘和婆婆还反过来劝她——熬熬就过去了，因为她们就是这样熬过来的。

　　一旦她撇开那些垃圾，大家就都说她败坏风俗，千夫所指。

　　好似她稍微动一下，那些狗链子就都鬼鬼祟祟的拴在她脖子上了。

　　谁栓的？

　　也许就是她背后那些鼻青脸肿的“婆婆伯娘”。

　　丞相看着这畏畏缩缩的女孩儿，心口蓦然酸胀，语气沉重道：“胡家的女儿有唯我独尊的底气，你尽管去闯，我在这，谁敢说你不是？”

　　【你。】

　　要知道，上辈子丞相听到流落归来的女儿勾结土匪后，抬手就把她劈了，那抽刀的速度比打雷还快，以至于对方手里攥着的福袋还没来得及送给他，就溅上了一抹鲜血，滚进泥沼里。

　　丞相虎躯一震：他流落在外的女儿？！

　　他女儿不是胡殷么？！！

　　【这也怪不得你偏听偏信，尽管胡殷不是你们亲生的，好歹养了十多年，她说话比较可靠，虽然都是假话…】

　　丞相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而且她自己就是个土匪头子。。】

　　“爱卿！”你放心，朕会把真千金的下落给你查出来的！

　　贞元帝喜滋滋的叫人把丞相抬下去。

　　吃过长桌宴，太阳爬上头顶，众人移步灵水轩，围着那口偌大的活泉坐下来。

　　泉上设了一个圆台，好供舞姬乐师们表演。

　　看过几场歌舞，贵女们上去展示才艺，琴棋书画眼花缭乱的比了一场，压轴诗会开始了。

　　两个少女站在圆台上各赋了一首端午诗，掌声高的就得到太子亲手赏赐的粽子，一轮轮比下去，直到选出一个诗魁，这天就算完了。

　　胡殷瞧瞧宋辉，又瞅瞅林稚，眼睛一转。

　　她站起身，从眼尾余光里可以看到宋辉紧紧黏在她身上的目光，她暗哼一声，向林稚走来。

　　“阿稚，我们也去赋诗吧。”

　　林稚不急不慢的扫她一眼：“好啊。”

　　胡殷挽着林稚的手臂走下圆台，酝酿一会儿，扬声道：“湘君欲下潇湘浦，且共樽酒酬端午。兰波江上鱼龙戏，踏歌女郎蹁跹舞。”①

　　掌声雷鸣，她冲林稚甜甜一笑：“该你了。”

　　林稚随便赋了一首，大家都没什么反应。

　　宋辉就觉得她站在胡殷身边，就像蒹葭毛狗站在玉树旁边，除了那张脸简直一无是处。

　　忽然，那圆台毫无预兆的塌下去，胡殷手忙脚乱的在水里扑腾，慌乱间看到宋辉站了起来，她有些感动。

　　宋辉向前跑了两步，又倒退两步，坐了下去。

　　实不相瞒，他怕水。

　　连忙叫长风：“快去救人，稍迟片刻，我叫你好看！”

　　长风：“……”

　　胡殷：“……”

　　她吃了几口水，惊惧中，被林稚拎了一把。

　　——

　　[捯饬喷头，滋：

　　读者涨，读者从四面八方涨！！]

第65章 林稚：大家好，我是斯文禽兽

　　胡殷：QAQ

　　她从没发现林稚有这样好看！

　　死死抱住对方，差点哭了：“救我！”

　　“别乱动！”

　　林稚阴着脸把她带到岸边，家仆把她们拽上去。

　　胡殷浑身哆嗦。

　　得救了！

　　她心口狂跳，重获新生的同时，负疚感枪林弹雨般破开心脏，还有一点愤怒。

　　这些年她为了完成任务，偷偷给林稚下了很多绊子，可到头来，救她的人却是对方。

　　太不可理喻了！

　　你不该叫我滚，然后一脚将我踹进深水里么？

　　她突然对自己十六年的辛苦付出产生怀疑。

　　然后对自己产生怀疑。

　　进而对整个世界产生怀疑。

　　我是谁？我干嘛？我咸鱼会死么？

　　她是穿书任务者。她在穿书。好像不会。。？

　　胡殷怔怔的瘫坐在地上：那这个狗娘养的女配逆袭，意义何在？

　　当你思考某事某物的意义时，你会发现，没有意义。

　　人生本就是一场浩大的无意义，米兰.昆德拉说了，因为无意义，庆祝无意义——有人死去，tຊ我们唏嘘，然后离开。

　　女主就在不远处坐着，拿着一块瓜，啃一口，瞧她一眼，眼神蠢澈无知。

　　这十六年来，她对她展开无情围剿，结果却像一个参与黑三角贸易的蹩脚欧洲人，绕了一个大圈子，血本无归的站在美洲大地上，灰溜溜瞧着那吃瓜的“黑奴”。

　　胡殷抹了把脸，戳戳脑海里那块十六年没弹出个屁的光幕。

　　她把聊天页面翻到最顶上，是她婴儿时期的留言：[我想完成任务，尽快回家。]

　　系统：[亲亲，您的心愿一定会实现的呢。]

　　一年后：[外面过去几年了？我的家人还在么？她是一只猫，叫平安……]

　　[我是孤儿，哈哈！但平安不是。]

　　系统：[已下线。]

　　十年后：[拜托，我想回去。]

　　系统：[已下线。]

　　……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角逐，没有任何回应。

　　她还能坚持下去么，为了那只猫？

　　胡殷崩溃大哭。

　　丞相夫人扑过来，焦急道：“囡，阿娘在呢！”

　　贞元帝把太子叫到跟前臭骂一顿，将他踹去收拾烂摊子。

　　端午宴在胡殷的抽泣声里结束。

　　方才人多眼杂，宋辉没法过来安慰她，这会儿走了不少人，他才敢悄悄过来。

　　“殷殷——”

　　胡殷缓缓抬起憔悴的脸：“有事？”

　　宋辉环顾一圈，没看到长风，这才放心大胆的伸出手，想给她擦掉眼泪。

　　胡殷把他手挡开：“多大点事，你回去吧。”

　　“我……”

　　不等宋辉说完，胡殷就走开了。

　　*

　　那边，林稚换上干净的衣裳，拉开门，胡殷可怜巴巴的站在门外。

　　她垂眸看着胡殷：“我忙。”

　　“只耽搁你一会儿，就是——”胡殷龇牙咧嘴的冲她笑，然后沉默下去。

　　“林稚——”她扬起头，林稚已经走了，胡殷望着树木葱茏的院落，抿了抿嘴，“我想跟你道歉的。”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吵嚷声。

　　曹彰爆喝道：“她就在这里，喝了老子的酒，还敢吊老子胃口？胡殷，出来！”

　　胡殷脚底一寒，完了，被那个禽兽盯上了！

　　她赶在曹彰闯进来时捡了个角门钻出去。

　　在院里找了一圈无果，曹彰气得破口大骂，出去后遇到林家姐妹，心口又窜上一股邪火，他放肆的打量她们。

　　“宋辉那小子不太行，林稚，你要不踹了他，跟你二爷走。”瞧了呦呦一眼，指着她笑道：“把这小的当陪嫁一起带来。”

　　林稚狭长的眼睛冷冰冰注视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扣动手上的鹰骨扳指：“你二姑娘心情还不赖，趁早走开，别惹我动火。”

　　“哈哈哈，就你？”曹彰铁青着脸，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