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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野你曾经是爱我的，对吗？”

她问的时候，眼中泪光盈盈，是真情实意的。

顾野静默了一瞬，淡淡回道：“曾经是爱你的，直到你离开我的那一天。”

许晴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两行泪水无声落下。

若是问，她这一生曾有什么后悔的事，那便只有一件，就是当年离开顾野。

可惜，可悲，后悔无用，一生遗憾。

第十九章 弥补与补偿

之后的一个月，顾野都呆在顾家老宅。

他陪着父母和祖母共进一日三餐，清晨扶着顾老太太在花园里散步，下午跟着母亲去

商场购物，充当提包的角色。

唯独在父亲提出要他重新回到公司工作的时候，他拒绝了。

顾父皱起眉，厉声问：“为什么？”

“医生说我不能长时间用眼，像是烟花这种更不能持久地看。”顾野微低着头说。

这倒是个不能反驳的理由。

但顾父还是愁眉不展：“我年纪大了，总有要退休的那一天，家里的产业你不接手，要看着它一点点垮掉吗？”

顾野喉间一涩，似有苦味蔓延。

片刻，他淡淡开口：“爸，这几年让您辛苦了。”

顾父一怔。

父子俩其实都不是善于表达的人，他从未对儿子说过那种话，也是第一次听到顾野和他说这样的话。

“我是一家之主，这都是应该的，你……”顾父的话蓦地一断。

他本想说，他现在也是一家之主，要学着有担当，却突然想起来庄妍初已经不在。

顾野的那个小家，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最后，顾父叹了口气，说：“以后的路还长，你要学的还很多。”

他起身要走，顾野却突然在背后喊住了他。

“爸，如果我……做了错事，你和妈会原谅我吗？”他一字一句缓缓问道。

封父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一时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还是说：“你是我们的孩子，哪有父母会不原谅自己的孩子的呢？”

父子为数不多的谈话结束。

全家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过庄妍初，主要是因为顾老太太总是会因此伤神。

他们不知道的是，还有另一个为之痛苦的人。

这一个月，顾野都在弥补过去三年未曾尽到的孝心，也在和家人的相处之中，他才发现过去的庄妍初是多么的体贴细心。

她替他想着该想到的一切，但曾经的他只当她是逢场作戏。

一个月之后，许晴珃到了临产期。

是个男孩，很健康。

顾野按照约定给了她一笔钱，并安排了住处，才准备回到别墅。

离开之前，他来到顾老太太的房间，坐在床边。

顾老太太还是生他的气，尽管他这段时间来陪着自己做了那么多事，所以沉默着不说话。

顾野抿抿唇，先开了口：“奶奶，您不要再生气了，您身体不好。”

“你知道我身体不好？这些年都是庄丫头在照顾我！”顾老太太说着又生起气来。

顾野的心抽疼起来。

“是，我知道，这都是我的错，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她还能陪在您身边……”他咽了喉咙，疼得呼吸一滞。

顾老太太看着他，带着点探究的意味：“你小子，现在是不是后悔了？”

顾野没说话。

“我早就跟你说，庄丫头是个好孩子，要你……”顾老太太指着他，剩下责怪的话还是没说出口。

顾野深吸了一口气，扯了扯嘴角，好不容易才露出个淡笑。

“奶奶，您不要再为我这个不孝孙生气了。以后我不在您身边的时候，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这语气听起来十分怪异。

顾老太太皱起眉：“什么叫你不在我身边？你以后不来看我这个老婆子了？”

顾野摇头：“我打算……去一个地方，只是可能不能经常回来看您了。”

“你要去哪儿？”顾老太太问。

去哪里？

顾野缓缓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好半天才说：“我想带着她去看看外面的风景。”

跟他结婚三年，她以他为中心，圈地自禁，没有走出去过一次。

现在，他尽了微薄的孝心，也想要补偿她。

第二十章 怀念过去

顾野回到别墅的时候，许晴珃已经被安排离开了。

他让人将屋子里彻底打扫了一遍，然后把所有的一切都恢复到曾经的样子。

就好像，庄妍初还在这里。

伺候了三年的佣人们，比他更清楚家里的摆设。

整理收拾好之后，顾野站在客厅之中，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他伸出一只脚，小腿预料之中的碰到了矮茶几的边沿。

耳边突然响起庄妍初的声音。

“不要走那里！前面是茶几呀！你往左边走两步，再往前走就没有障碍了。”

三年前的顾野暴躁道：“把这个破茶几给我搬走！”

庄妍初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腕：“如果搬来搬去你才更容易受伤，只有对家里的一切都熟悉了，你才会得心应手。”

顾野甩开她：“滚！别碰我。”

他力气太大，将庄妍初一把推到在地，她轻声倒吸了一口冷气。

屁股落地的声音闷重，顾野听见了，他下意识地想脱口而出问问她怎么样。

但是他咬咬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装作没听见。

都是她活该不是吗？

……

顾野心口狠狠一痛。

他抬起小腿，用力地向前扬去。

“咚”的一声，他的小腿处传来刺骨的疼痛。

他吃痛地跌倒，双手捂着伤处紧皱着眉。

半晌，他睁开双眼，眼帘微颤，喃喃道：“庄妍初，我撞伤了……”

……

“啪嚓——”

“嘶……”

庄妍初听到声响，连忙跑过来，焦急道：“顾野，你怎么了？”

只见原本放在柜子上的瓷花瓶此刻已经粉身碎骨，而顾野坐在地上，脚背上都是花瓶碎片划破的伤口，鲜血淋漓。

“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去拿医药箱！”庄妍初叮嘱着，转身跑去储物柜。

很快她就提着医药箱回来，蹲在顾野身边，冰凉的小手就握上了他的脚腕。

顾野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又是怒声道：“快滚！我不用你管！”

庄妍初抿抿唇，柔声劝着：“让我帮你清理伤口好吗，清理完我就滚。”

她手上力气加重，不肯放开他的脚腕。

顾野气愤地喘着粗气，任由庄妍初给自己消毒上药包扎。

没一会儿，他感觉到她在他的伤口上绑上了绷带，然后就听见她含着笑意的声音：“好了，我带你去沙发上歇一会儿吧。”

她为什么笑？

顾野皱紧眉头：“不用你，我饣并自己能走。”

“这碎片还没清扫，你等下又会踩伤了。”庄妍初说着，语调仍是含着笑的。

他抬起一只脚，半个身子都倚在庄妍初身上。

庄妍初有些吃力，但是什么都没说。

他想：累死你算了！

顾野不知道的是，庄妍初其实在他的脚上系了一个蝴蝶结。

……

顾野坐在卧室的床上，看着墙上的婚纱照出神。

若是他和庄妍初的相处，并不是在他失明的时候，也许后来的他们不会变成这样。

他从一个骄傲自负的人，变成了一个浑身带刺，敏感暴躁的人，在他最不想见人的时候，庄妍初却走进了他的世界。

身边的她，变成了他情绪发泄的唯一出口。

他是做错了，完完全全的做错了。

明明只有她不嫌弃他是否失明，他却那样伤害了她。

浴室里，水流的哗哗声充斥着整间屋子。

顾野坐在浴缸中，任由冰冷的水浸没他温热的身躯。

血液终于跟着他的心一起冷却下去。

一抹寒光在他的眸底闪过，他面无表情，没有丝毫畏惧。

利刃划破皮肤不过是一瞬间的事，鲜红的血流被清澈的水冲淡，但那道口子里源源不断地流出沉重的血红色衣哗。

此刻，顾野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了。

他的身，他的心，他的眼，再也感受不到那蚀骨的痛。

阖上双眼之前，他在心里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