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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闻言，把鸡窝一样的头发缕到脑后，又使劲擦了擦脸，露出一张狼狈的脸来。

竟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子。

叶晚娇打量了她一下，只觉得有点眼生，迟疑道。

“你是？”

女子伏倒在地，满是绝处逢生的欣喜，一时间竟嚎啕大哭起来。

霍林极为见机，敏锐地闻到了有大事将要发生的味道，便将所有禁卫军都遣开，自己也站得远远的。

叶晚娇心知现在问也问不出什么，因此纵然因着那句话心潮不定，还是耐心地等着女子哭完。

半晌后，女子抽噎着止住了哭声，道：“民女贱名李婉晴，自幼父母双亡，和哥哥李虎一起相依为命。”

李虎？

叶晚娇心念一动，李虎已经离奇暴毙在死牢，原本以为人证湮灭，没想到竟还有个知情人妹妹？

他将李婉晴扶起来，轻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婉晴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定了定神，随即竹筒倒豆子般讲起了前因后果。

“前一阵子的一个晚上，民女半夜口渴醒来，想去厨房倒一杯水，经过哥哥的房间外，无意中听到哥哥房中有人说话。”

“因着是深夜，民女觉得奇怪，便多听了一会，听到一个女子说‘只要三日后能在花灯会上杀了这个宋君瑶，这些便都是你的了’。”

“民女当时吓得不敢动，结果那个女子人走出来，正好看到了民女。”

叶晚娇皱眉，问道：“那你认得她吗？”

李婉晴摇了摇头，咬着嘴唇道：“民女从未见过。”

“民女害怕哥哥犯下滔天大罪，便哭求着他不要去杀人，哥哥却说只要能替太子妃除去眼中钉，以后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叶晚娇听到“太子妃”三字，心脏一紧。

要杀谢墨臣的太子妃，那必定是楚含烟了。

这个和他一起长大的妹妹，在她面前温顺如小猫的人，竟然一直存着杀心？

他的神色淡下去，语气也愈发冰冷：“那你为什么会落到现在的地步？”

李婉晴又抹了一把泪，显然是想起了这些日子的流离失所。

“花灯会后哥哥仓惶地跑回来，带着我搬到了一个破败的小院子里，整日惶惶不可终日。”

“直到、直到——”李婉晴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霍林，“直到那位大人找到我们，把哥哥带走了。”

“那位大人没为难我，但他走后不久，便有人要来杀民女。”

想到这里，李婉晴又开始害怕地抖起来：“民女仗着熟悉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一路逃离至此，护国寺乃大梁国寺，便一直躲在这里，希望能遇到殿下。”

叶晚娇闭了闭眼，心中五味杂陈。

来杀李婉晴的，必然是楚含烟派来斩草除根的。

在李虎被擒后指使他攀咬谢墨臣的，肯定也是楚含烟。

一起长大的人，其实他从未看清过……

叶晚娇将霍林招过来，沉声道：“暗中把和楚含烟来往较多的宫女找出来，整成画册给李婉晴辨认。”

霍林拱手应是。

叶晚娇双手负在身后，寒潭般的眸底泛起一丝涟漪。

——含烟，你背着我，还对玥儿做了些什么？

第三十九章

叶晚娇让人将李婉晴带下去好生安置。

他站在护国寺的门口，身后是慈悲的神佛之像，身前却是无尽的杀意、阴谋与见不得人的丑恶。

何其讽刺。

霍林上前一步请示：“殿下，我们是现在回去，还是？”

叶晚娇摆了摆手，自己一人踏进殿内，亲手点了一盏长明灯。

点完灯后，叶晚娇又在那灯前站了半天，心中默默了念了一句——

孩子，是阿爹对不起你。

……

回到东宫时，叶晚娇在寝殿门口踌躇良久，最终还是去了谢墨臣的偏殿。

谢墨臣正沉沉地睡着，眉心紧紧蹙在一起，好似在梦中也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叶晚娇轻轻在床边坐下，指尖虚虚描着她的脸。

“玥儿、玥儿……”

如今他已不知还能和她说什么，便只能一声声地唤着她的名字。

他多么希望时光就这么停在此刻。

好似那些鲜血与怨恨都不存在，只有他和她，静静地待在一起。

谢墨臣这次元气大伤，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直到夜幕降临都没醒过来。

期间，叶晚娇一直松松地握着她的手，眼睛片刻不离。

这时，一名内侍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恭敬道。

“太子殿下，霍统领来了，正在书房等着见您。”

叶晚娇轻轻放开谢墨臣的手，又把被子往上提了提，这才缓缓地走出门，径直去了书房。

叶晚娇一边推开书房门，一边问道。

“这么急着见孤，可是查出了什么眉目？”

霍林跟在他身后，手上还捧着一叠画像。

“属下回来后便把楚夫人身边几个贴身的宫女挨个画了像，给李婉晴一看，她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个。”

霍林抽出一张画像递给叶晚娇：“就是这个，叫如意的。”

叶晚娇扫了一眼，认出的确是楚含烟的贴身宫女之一。

虽然听李婉晴说的时候他心里已经基本确定，但心里多少还存了点期待。

现在直接的证据摆在了面前，他不认也得认——

在他面前柔情似水的楚含烟，却在暗地里三番两次地想要他心上人的命。

叶晚娇一时五味杂陈。

“暂时先收起来，不要打草惊蛇。”

李虎已死，仅凭李婉晴一面之词难以取信于人，而如果楚含烟那么想要谢墨臣的命，肯定还有其他前科，只是暂时不为人知罢了。

突然，他的耳畔突然响起了那日马车上谢墨臣的一句话。

——“你大婚之日赐我毒酒，你便是这么爱我的吗？”

叶晚娇当日悲喜交加没曾细想过这句话，只当是谢墨臣激愤之下随口说的。

可如今既知楚含烟居心叵测，那这句话就很值得推敲了。

“你先回去吧。”叶晚娇嘱咐了霍林一句，便再次回到了谢墨臣的房间。

谢墨臣此时已经醒来了，正要去取床边的水杯。

一见到叶晚娇，她平和的神色立马又凛然起来，全副武装地把自己包裹了起来。

叶晚娇从小火炉边上拿起一直温着的水壶，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你现在的身子还不能喝冷的，喝口参茶吧。”

谢墨臣扫了一眼递到眼前的水杯，没有接，冷哼了一声。

叶晚娇把水杯放在她略微冰凉的手里。

“玥儿，若有真相大白的一日，你能否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把话说清楚。”

谢墨臣一顿，端着水杯的手不由得握紧了。

叶晚娇垂下眼帘，再次低声开口。

“哪怕你不能原谅我。”

第四十章

谢墨臣怔楞了一瞬，随即把杯子重重撂在一旁，冷冷道。

“叶晚娇，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叶晚娇看着她写满拒绝的双眼，只觉得心头刺痛。

纵然他有无数苦衷，可谢墨臣心上的伤痕，又要如何才能抹去呢？

他深深地看了谢墨臣一眼，随即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

翌日，御书房。

叶晚娇将李婉晴的证词呈在梁皇的御案上，又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李虎一案当真与宋氏无关。”

梁皇看完证词，脸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楚氏竟然这般恶毒，如此品行不端之人，如何能成为太子妃？”

叶晚娇垂眸，沉默不语，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幼时楚含烟缠着他要糖吃的样子。

为何，会变成今天这样子呢？

“朕这就下旨，将楚氏贬为庶人，再放宋氏出来，好生安抚。”

叶晚娇沉思片刻，朝梁皇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