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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传闻说，宋美龄有一段时间茶饭不思，府里的大厨便用糯米、豆浆、山药、鲜百合等食材熬了一锅粥，宋美龄吃了胃口大开，后来这就成了她钟爱的一道粥。

　　虽然不知道这个故事的真实性，也不知道后人究竟是怎么拿到的配方，但李殊宜还是想说——宋美龄还真会吃。

　　庄煦半揶揄：“有没有人说过你可以去当美食博主？”

　　“是有这个打算，但懒癌还是战胜了野心。”

　　在他们吃饭吃到一半时，店内突然响起了广播，说为了回馈大排档的新老顾客，要为大家送上来自苏州的评弹。

　　台上的女人身着一件墨绿色旗袍，她抱着琵琶，轻拢慢捻抹复挑，一首《西厢记》唱。

　　坐在她身旁的唐装男人则是拨着三弦，两人在略拥挤的餐馆就像是来自上世纪的广告画报。

　　唱段是《西厢记》开篇“莺莺操琴”。

　　“香莲碧水动风凉，水动风凉夏日长。

　　长日夏，碧莲香，有那莺莺小姐她唤红娘。

　　说红娘啊，闷坐兰房嫌寂寞，何不消愁解闷进园坊。

　　见那九曲桥梁红栏曲，在那湖心亭旁侧绿纱窗。

　　小姐是，身靠栏杆观水面，见池中戏水有两鸳鸯。”

　　在嘈杂的餐厅，瓷器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吴侬软语在此刻倒也更多了些烟火气。

　　“其实，有时候还真的很想回家吃点火锅。”不知怎么的，她的乡愁就这么被牵引了出来，“我记得有一家火锅店的肥牛特别好吃。还有一家能看川剧的茶楼，我就只去过一次，太可惜了。”

　　“为什么没有回去呢？”

　　庄煦话一出，正在倒茶的李殊宜一愣，一个不小心便把茶壶弄偏了头，茶水撒到了桌面上。

　　“小心，”庄煦递给了她纸巾，“没烫伤吧？”

　　她低声道谢，将木桌上的水渍擦干净，抬起头时居然对上了庄煦错愕的目光。

　　她正要开口，却发现自己喉咙酸涩，脸颊上是泪痕。

　　“有时候我真的很想家。”但是回不去了。

　　*

　　庄煦猜到或许是应酬不如意，聪明地避开话题，等她在嘈杂的餐厅哭够了才又假装没事人一样一起离开。

　　回家的路上，她路过一家电影院时看见了门口的大海报之后不由随口说了句，“你会不会觉得，我还是那个被困在学生时代里的人，只是自顾自地拍我想拍的东西，但是观众其实并不喜欢看。”

　　“为什么会在意这个？”

　　“没什么。”她轻叹一声，“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太自视清高了。”

　　“有自己的风格不算坏事，”他说，“我更喜欢你的电影，最近电影院没有什么能吸引我去买票的片子。想去电影院送钱资本家都不愿意。”

　　听出他是在安慰自己，李殊宜由衷感动。

　　“电影市场最近不景气吧。”李殊宜半开玩笑，“也有可能是你精神层次太高了。”

　　“说来我也好奇，李导你怎么不继续拍片子了？”

　　“哪里有，我不是一直在拍吗？”她愕然。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你没有拍电影了。”

　　李殊宜听着不由晃神，她自己也记不得她已经多久没拍过电影了，在公司为了生计接触到的永远都是快节奏的电视剧。

　　电影，那个曾经离她好近的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遥远。

　　脱离学生时代之后她就不再像踌躇满志的备选艺术家，和摄制组扛着摄像机到处跑。那些影像好像不过就是短暂地记录了她那些年还尚存的热情，不同演员的面孔、表情，不同的故事，也不过是一部部她有关自我的传记，只是转换了一种传达方式。

　　大学毕业后她在职场承担着一份观望者的职位，大多数时间都是去见证别人用摄影机创作故事。

　　“独立电影人太难了。”她坦诚又惋惜地说，“当初在美国拍作业就花了很多钱，我以前看到账单都会很焦虑。”

　　其中不乏她爷爷的投资，还有她拉下脸哭着找父母借钱。

　　“但是我现在工作了，不是那个没有收入来源的学生，没有任何立场再去找亲人拉投资。要从做生意的人口袋里要钱更是困难，现在也就只能放下身段退而求其次。”她故作轻松。

　　“那你会重温你以前学生时期拍的短片吗？”

　　“很少。”她说。因为她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会因为碰到过去回忆而难过。

　　“其实，我不知道是谁说过，看一个导演学生时期相机里废片才最有意思。”庄煦意有所指。

　　李殊宜哑了，这句话分明就是她自己说过的。

　　她不上当，果断拒绝， “你觉得我会把黑历史拿给你看吗？”

　　“我用Cocteau Twins的亲签黑胶的跟你换。”他眉梢都是势在必得。

　　“你……”她还想犹豫挣扎一下。

　　“是'The moon and the melodies '那张专。”他轻描淡写地补充了一句。

　　很好，她的最喜欢。

　　李殊宜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了没有理由拒绝，只能无奈地耸耸肩，“成交。”

　　其实她自己都很久没翻过自己那几台小型手持摄影机，害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开机检查时都提心吊胆的。

　　她手里紧握着一罐冰可乐，表面水蒸气液化的水和手心的汗混杂在一起，她只有在可乐陪在自己身边时才会不紧张。

　　相机应该是非常隐私的物品，如果说日记是用文字记录自我，那么摄影机里的秘密就藏在颜色里。

　　当她把摄影机分享给另一个人时，不亚于赤裸。

　　她将机器链接上自己平时玩游戏用的显示屏更方便两个人同时看。

　　“这部相机买了挺久了，之前本科没课的时候去德国买的。”她说，“后来在美国又买了设备，所以这部里面大多数都是本科时期拍的。”

　　在法国的时候因为读的公立大学知识都偏理论，拍片的频率明显比在美国小很多，摄影机里都是自己在巴黎摸索着拍的小片段，大多都是在记录生活。

　　再加上她为了碰不同的相机，经常用腻了就卖掉换新的，这么多年过去，手里居然也只留下了这一个。

　　显示器播放着了一个短片。这部短片拍摄的是她公寓的房间。她把房间比喻成一个国度，以一个国王的角度介绍自己的“国家”——香布。

　　譬如，在这里衣柜是冰山，床是盆地，过道是大峡谷，书桌是居民的平原聚集tຊ地……

　　“为什么要叫香布？”庄煦发问。

　　“因为法语房间是chambre啊。”李殊宜特别喜欢玩谐音梗，说出口就笑个不停。

　　躺在储存卡里的一帧又一帧的画面，是一个人真实柔软的内里。叙事者的角度决定了这是一个怎样的故事，不同的角度又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叙事者。所以说废片是一件隐私又个人的事物，跨越过时间与空间与人交手，你必须坦诚，只因为这里没有可以藏匿的空间，明白你的人会懂的，拍不同日落时候的你有没有流泪。

　　他看见她，在这里等于，他触摸她。

　　李殊宜会拍很多看似没有意义的琐碎片段。譬如她看见在夜幕下拥吻的情侣，会拿起相机假装拍摄风景，然后朦朦胧胧地捕捉他们粘腻在